司寇翾口中的忙,是要借苡鸢的影物筒一用。
阿柳當時的周邊環境才最為關鍵。
他很快便确認了周圍的竹葉林與濕潤的黃土,是出自較溫熱一帶才有的。那塊地方重農,不似寅旨與全嶺這般總是黃沙紛飛,商業往來才是百姓們謀生的出路。
方向往南,近水鄉安都。
卻又有些距離。與秋來村不過百裡之隔。
刀尖重重插入松軟的土地中,甯骁和顧賀被關在屋内,與院外的他們隔絕。
天還未明,圓月就要隐入雲霧中。
月影婆娑,借着它最後一抹顯露的柔和,他單手握住狼獸刀柄以支撐身體,另一隻手輕輕劃過鋒利的刀刃,朱紅的血液從撕裂的皮肉中湧了出來,順着蓮章迅速滴落在地。
司寇翾面色不改,卻見薄霧缭繞林間,卷挾幽幽清風,輕柔地拂過她的芙蓉面時,略有動容。
他仿佛是要證明什麼。
以刀劃圈,再重新立在土中,他單腳騰躍,穩穩落在刀柄之上。鮮血不止,淌過他的手腕與束袖,在他雙掌合十的瞬間,血液倒流,從儒黑粗麻布料滲出。
血滴将他包裹成圓球形狀,月光隐隐折射而下,竟還閃爍出幾分如瑪瑙般璀璨的光澤。
與此同時,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悄然彙集。
苡鸢體内的白靈已經要按捺不住,在心海中不住地震裂搖晃,它感知到邪惡的魔氣在周遭肆虐,于是有天塌地陷之勢。
她極力克制住白靈的叫嚣,任皮膚灼燒之痛席卷全身,卻仍舊波瀾不驚。
她得守護着司寇翾完成這道儀式。
絕不能松懈半刻。
方圓百裡内的飓風奔赴而來,玄色織紋下擺被風吹打開,毀天滅地一般,仿佛要将他吞沒。
燼祯的秘術,千裡之眼。
僅僅是一處角落或不起眼的石林花草,都能作為他們岑破距離的依據。
他們本就是以預知能力為本領的燼祯族人,窺視千裡之外的任何并不算是什麼難事,但需割血入土,耗盡将近一半的内力,此舉一成,必定勞神傷心,需要靜養許久才能恢複今日的消耗。
苡鸢在暗處,此刻他成了在月下發出明亮清輝之人,她不解為何司寇翾會做到如此境地。
這不是他要完成的使命。
他的背脊已有些彎曲,倦容滿面。
至少在這之前,苡鸢認為的他隻顧着自己,從不會關心與在意他人死活,即便再苦再可憐,也不及他曾經親曆過的什一。這也是為什麼司寇翾總是對任何事情漠然置之,冷淡無情的原因。
如果他想比較,那麼,他會置于苦難的最底層。所有人的哀嚎在他眼中不過隻是無病呻.吟。
苡鸢略有動容,心想他是否真的因為自己的到來而發生了什麼變化。
儀式已經過半。
司寇翾的身體在狂風中止不住地搖晃,似乎力氣快要消失殆盡。
随之而來的是地面的晃動。
殺氣彌漫在這座狹小的村内,正在逐漸靠近。
他沉浸在咒語之中,還未能注意到四周隐約的變化。而苡鸢,早就蓄勢待發。
她點地而起,飛升至空中。
遠處的動靜盡收眼底。
左丘族人來得比想象中要快許多,它們一直蟄伏于人間,隻為清除燼祯餘孽以及攪動百姓安甯。
也正好不虛此行。
她待完成的使命如今盡在掌握之中。
胡作非為的魔族人被她踩在腳下。
青絲已散,她拔下白玉簪子牢握在手,俯瞰着地面攢動而來的黑色魔氣。
她冷聲一喝:“白靈!”
簪子瞬間被冰冷的寒氣纏繞,一陣水藍霧氣散盡後,一條白璧無瑕的長劍出現。
長約一尺五寸,通體呈清透的素白,刀刃薄而鋒利,折射出冷冽的劍光。并非是由鋼鐵澆鑄而成,而是由透亮堅硬的白玉一點一點雕刻,成了最鋒利的刀劍。碧色劍穗系在挖空的蟠龍之眼中,隻見數條龍身彼此裹纏,遠看如叢生的藤蔓向上延伸,錯落有緻,霸氣側漏。
重千斤的天下第一白靈劍在她手中輕松自如,她眸光淩厲,手臂向前一揮,劍光乘風而出,直指底下奔竄的魔氣。
山林被辟出一條巨縫。
魔氣也被白靈揮出的劍氣分散。
苡鸢手握長劍順勢落地,将它們攔下。
成千的魔兵執長矛、戴盔甲,随着為首将領的腳步頓住而停下追逐。
苡鸢形單影隻的站在魔兵跟前,它們個個面露兇光,隻把她當作是不自量力的攔路凡人。
左丘将領叫嚣道:“閃開!敢耽誤我們暗夜之域做事,我看你是不想活命了!”
她非但沒有避開,反而拖着白靈越走越近。
劍靈與苡鸢的身軀合二為一,呈所向披靡之勢。
玉刻的利刃與素色羅裙幾乎要融為一體,微風吹拂,閃着光澤的彼岸花刺繡随裙擺輕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