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哪一個都沒發生,中天突然爆開一聲驚雷,一道紫色霄雷以所有人反應不及的速度降下,準确無誤地劈中了嚴絲合縫的劍陣。
雷電與劍陣産生了強烈的碰撞,刹那天地失色,人間一片煌煌白光,以劍陣為中心,巨大的沖擊力将所有人沖飛出去。
林浪遙雙目短暫地失明,萬籁俱寂,在天地翻倒的混亂之中摔得七葷八素,被煙塵嗆得艱難喘息,他緩緩爬起身,好半天才看清周遭景色。
這裡仿佛是被摧毀過的戰場,到處散落着或折或插進石土的長劍,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奇怪的靈力氣息,令人血脈偾張,即興奮又戰栗。正在他奇怪這股靈力是怎麼回事時,他聽見李無為的聲音說:“天雷……咳咳,這是天道,天道要留他的命……”
林浪遙聞言,立刻轉身找尋,果不其然,在不遠處靜靜伫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溫朝玄站在月光下,像一抹朦胧的幽影,唯有他手上的血紅是真實的濃烈的。
溫朝玄無聲看着自己染了血的手掌,神色在晦暗的陰影之中模糊不清,林浪遙喊了一聲“師父”,他才遲遲地轉過頭來。
林浪遙看見了他的眼神,那眼神中所透露出的複雜情緒令他的腳步停住了,幾乎在同一時間,他意識到了溫朝玄正在打什麼主意,他緊繃了許久的情緒終于在此刻崩斷了弦,崩潰地大喊道:“我不許!不許再丢下我!”
那喊聲中帶着微不可察的哭腔,溫朝玄身形頓了一頓,終究是沒有選擇獨自離開,而是飛身過來摟住林浪遙,帶着他一起禦風而起,消失在黑夜裡。
……
在他們離開後,原地響起三兩下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人互相扶持着站起來,有人踏過荒草落葉,猶如吃了一場慘烈的敗戰,氣氛死氣沉沉。
“各位掌門,誰能向我解釋一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嗎?”謝共秋說。
“這件事說來話長……”商時星道,“李掌門,你剛才說‘天道要留他的命’,這是什麼意思?”
“玄之又玄,衆妙之門。天道的意思……誰又能參透呢。”
老人說完後,沒有由來地笑了一聲。
場面靜了一會兒。
邱衍出聲道:“那接下來又待如何。”
他不說話還好,他一說話商時星馬上反唇相譏道:“看邱劍尊方才一心回護的模樣,我還以為您應該對這個局面了如指掌呢。”
邱衍哂道:“商掌門言過了,這不是我‘識人不清’麼,原以為我們多少有些交情,哪想到林浪遙窮兇極惡起來竟連子鋒也要挾持,看來我還是該回門派去,讓師兄來處理這些事務。”林浪遙先前挾持祁子鋒,一半是為了騙商時星入套,還有一半就是為了将邱衍他們與他切割幹淨關系,既然林浪遙都這麼為他們着想了,邱衍不能不領情。
商時星沒想到他能如此厚顔地說出這番話,被堵得噎住了,好半天才緩緩吐出一口氣道:“事已至此,不能放任他們亂跑。方才那溫朝玄的能耐你們也看過了,倘若放任自流,一定會釀成大禍。還請諸位掌門着令去,追緝這師徒二人。”
“何時開始?”
“宜快不宜遲——即刻。”
……
不知過了多久,夜晚又回歸應有的甯靜,但誰都知道這不會是個平靜的夜晚。
謝共秋送走所有人後,緩緩走到昏迷的雪無塵身前。說來奇怪,這個人醒着時總是惹别人讨厭,睡着時倒是顯出幾分安分乖巧。
謝共秋聽見身後傳來奔跑的腳步聲,他最疼愛的大弟子謝徹風急匆匆地說:“師父,發生什麼事了?您怎麼動了誅仙劍陣?”
謝共秋思考了很久,終究還是俯身将自己這一輩子都招人嫌的師弟抱了起來,擡步往宗門走。
謝共秋說:“徹風啊,往後要勤加修煉啊。”
謝徹風道:“啊,為什麼?”
謝共秋舉目望着天邊遙遠而難以揣摩的明月,歎道:“因為這修真界,恐怕就要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