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并不太明顯，但他還是發現了她下意識遮擋自己左臉的小動作。

她看了幾張就沒再往下翻，一邊把他的手機輕輕推了回來，輕柔的嗓音飄了過來：“很慶幸是你收養了它。”

他挑了眉，想到昨晚她一百個不情願不放心的樣子，翹了嘴角。

直到上課她都始終保持着側對着他的姿勢，讓他都有些擔心起她的腰來。

那個姿勢并不舒服，往日的她總是習慣坐得筆直，這樣欲蓋彌彰，他就是不在意都被勾起了心思。

今日難得沒下雨，但卻是個陰天，外頭風一陣陣的，吹得後山的綠植沙沙作響。

看着她微微拂動的長發，他忽然出聲：“不介意我把窗戶開大一點吧？”

正專心聽講的裴望舒沒有回話，隻搖了搖頭表示不介意。

少年面帶笑意地伸手把窗戶往旁邊推開了一些，外頭的涼風灌了進來。

一旁的簾子，課桌上的書本，還有她的長發，都被吹動。

将面前的一切都收入眼底，淩厲的目光終是識破到了她這一早上的掩飾。

她平時用紮着一絲不苟的高馬尾，這會馬尾低了些，臉上還垂下來碎發，這會都被風吹開了——

他靜靜地看着她左臉頰泛着的淡淡紅印。

她皮膚很白，總是透着一種不太健康的病态，那紅印不仔細看可能注意不到，旁人或許看走眼，但身為同桌的他卻能看得一清二楚。

很明顯，那是被扇耳光之後留下的痕迹，淡淡的紅，還浮着腫。

他想起了些事。

來時，他看到了底下的成績排名，隻覺得不可思議。

猶記得她語文幾乎交白卷時的情形，沒想到就這樣她也沒掉出前十。

假設她沒有生病，那他這個第一就不是個定數了。

說到底這次考第一說也隻是他臨時起意，本想看看她有什麼表現，現在來看，她似乎壓根沒在意。

甚至還不如一隻小貓來得讓她在意。

他還以為，她多少會表現出一絲絲的不甘心，現在看來，從頭至尾都隻有他一個人在意罷了。

看她撥了撥被風吹得淩亂的碎發，微微蹙眉的樣子，他默不作聲地将窗子拉上，她整理好後又背過了身去。

所以，是因為沒有考第一被家裡人責難了麼？

這就是她這麼努力學習的理由？

少年一點點的心思，就像投入湖裡的一塊塊小石頭，激起一陣陣水花，蕩開一圈圈漣漪，湖面不再平靜。

#2

中午。

臉上的紅腫瞞得過别人，怎麼也瞞不過謝思芸。

雖說兩人自小學就在一塊上學，但謝思芸對裴望舒家裡的情況知道得不多，隻知道好友爸爸不着家，媽媽身體不大好，管得還很嚴。

“就因為沒考第一打你了嗎？”謝思芸看着她還有些微紅腫的側臉，心疼得不行。

裴望舒沒有解釋太多，關于家裡的事情她一直沒有什麼傾訴欲，謝思芸清楚這點但還是很難過，從小在有愛的家庭中長大的孩子對家暴相當得抵觸。

“我沒事，不用擔心。”裴望舒避開了她擔憂的目光，同時把側臉也擋了過去。

見此情形，謝思芸隻能把要說的話都憋回去。

兩人安安靜靜地吃完了午飯，倒是沒有見着甄誠和林知行，習慣了大家夥熱熱鬧鬧一塊吃飯，現在又回到最初兩個人一起吃飯，謝思芸多少有些不習慣了。

飯後兩人照舊去了長廊散步，謝思芸有意要哄人開心，一張嘴又開始說了起來，從娛樂八卦，到校園密事。最後話題不知怎的又繞到了甄誠身上。

話匣子打開，謝思芸是怎麼也停不下來了，把有關甄誠轉學的内幕都給扒了個幹淨。

裴望舒靜靜地聽着，起初也沒走心，但聽到甄誠因為校園暴力被處分的事情忍不住皺了眉。

“我是聽林知行說的，甄誠明明是見義勇為，從學校那幾個混混手裡給被霸淩的學霸解了圍，但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學霸反過來指認了他，他家裡人也沒核實，直接就給辦了轉學。”

謝思芸帶入了一下自己，吐了吐舌頭。

“我感覺，甄誠挺冤的，明明辦好事結果卻背了黑鍋，那個反過來誣陷他的學霸真不是個東西，哦，他家裡人也完全不相信他，也挺過分的。”

說到這，謝思芸頗為感慨：“被人這麼冤枉，他脾氣還怪好的嘞，長得可一點也不像。”

裴望舒不由地想到了小貓的那些事上去，或許她一直以來也對他戴有色眼鏡了。

細數過去，不說課上的那些事，他也确實沒做過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就是上課玩手機也是靜音，基本沒影響過别人。

她和那些聽信片面之詞就對他展露惡意的人沒什麼兩樣。

回去前，謝思芸跑回教室給她帶了一大罐巧克力，透明的玻璃瓶裡裝得滿滿當當的，五顔六色的糖果看着十分喜人。

裴望舒抱着玻璃瓶微微一笑：“我得吃很久了。”

“那你帶回家，慢慢吃！”看她露出笑臉，謝思芸心想啥都值了。

本想一點點趁着課間找她玩時慢慢給，但是一次性給完也有種不一樣的快樂。

……

晚自習的時候，甄誠老樣子把手機推到埋頭寫題的同桌桌上，上頭是一份體檢報告，裴望舒看到擡頭才意識到這是小貓的身體報告。

她翻看了幾張，看不太懂，不由看向他。

他撐着腦袋微微一笑：“輕度缺水和營養不良，其他病毒指标都是陰性。”

看她依舊困惑，他又道：“是小貓很健康的意思。”

看到她聽到準确的答複而露出的舒心表情，少年嘴角揚了揚。

連這種報告都看得懂，看來确實是在行的，小貓想來能得到很好的照顧，想到這她一顆心也徹底放下。

這時身旁的少年又道：“我家以前就有養寵物，除了我沒人管過，久而久之不想懂也難。”

她微微側目，見少年把玩着手機，眼底的笑意毫不掩飾。

裴望舒又想起了中午時聽說的事情，以及先前林知行說他在北高到處投喂小流浪的事來，這會她倒是不懷疑了。

她不自覺問：“你養的什麼？”

甄誠歪了歪腦袋，懶懶道：“貓，不過已經死了。”

“……”

見她投來質疑的眼神，他也不惱：“我含辛茹苦把它養到十多斤，好吃好喝地供着，有人想它死我也攔不住。”

有人想它死？

裴望舒忍不住皺眉，再看他黑眸中沒了笑意，她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收起心思繼續寫題了。

少年趴了下來，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一旁氣質清冷卻多了些柔和的同桌吸引，閉眼前，他止不住想——

他們關系什麼時候好到上自習課她都願意聊天了？

不記得了。

她看着好像變了，也好像沒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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