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媽的，碰上個刺頭。”
從辦公室出來的陳毅一腳把邊上的垃圾桶踹翻了，垃圾散了一地，一個鐵罐滾了出來，直到碰上一雙黑色皮鞋才停下。
站在樓梯拐角處的眼鏡少年伸出骨節分明的手來，将鐵罐撿起，又将垃圾桶扶正，把鐵罐丢了進去，面上帶着溫和的笑。
“老班為難你了？”少年嗓音輕快，長相斯文。
陳毅見是沈高遠，忙大吐苦水：“還不是昨天你招惹的那女的，也不知道是怎麼找到這來的，不就是踹了一腳，誰讓她沒事去叫保安的？”
沈高遠輕笑：“那你也不該動她，直接走不就好了？”
陳毅一滞：“當時沒想那麼多，脾氣突然就上來了。”
沈高遠笑着沒說話，陳毅突然心虛：“你放心，我不會供你出來的，那一腳也是我踹的。”
“老師已經訓過我了。”
陳毅驚訝地睜大了眼：“不是吧？”
看他投來質疑的目光，沈高遠解釋道：“畢竟搭讪的是我，我猜老班應該是看咱們總在一塊才懷疑到你頭上的吧。”
陳毅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打消了疑慮：“這事你就别出頭了，畢竟動手的是我，之後讓他們找我吧。”
“有說怎麼處理不？”
提到這茬，陳毅一張臉沉了下來：“這事北高不管，要看南高那邊怎麼說，但停課是少不了的。”
“不就是在家裡睡幾天大覺，又不是沒試過。”
說完陳毅伸了伸懶腰，滿臉無所謂地走了。
沈高遠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一直挂着溫和的笑容。
晚自習下課，沈高遠跟其他同學道别，走到校門口時卻意外地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步履輕快地朝那人走去，臉上笑容越發燦爛：“好久不見，甄誠。”
他的語氣，像是見到了久别重逢的友人一般，充滿了驚喜和親切。
與之相對的高大少年則是面色冷峻，前些時候留下的傷這會已經淡了，但仍能看到些許痕迹。
沈高遠站定，稍稍擡起下颌，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黑衣少年，面上笑容不減：“幾天沒見，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甄誠垂眸，帶了幾分蔑視地瞥了過去：“長得矮就不要怪别人長得高。”
“我的個子明明就剛好，隻是你高過頭了，所以不管在哪個群體裡都那麼紮眼呢。”
甄誠看了一眼周圍的學生投來的視線，知道這家夥又演上了，當下咧嘴一笑：“我今天不爽，要不要來幹一架？”
沈高遠笑了一聲：“不了，我今天沒心情。”
“怎麼？你那個傻大個跟班不在，就不敢跟我打了？”說完，甄誠忽然伸手扯住沈高遠的領子。
力道之大，幾乎将人從地面拎了起來，他卻面不改色，冷笑道：“沈高遠，你就是個孬種。”
“躲在背後算計别人算什麼本事？”
沈高遠依舊笑着，提了提歪掉的眼鏡，依舊一派溫柔儒雅的樣子：“有沒有本事不是你說了算，但看到你現在氣急敗壞的樣子……”
“我就爽得不得了呢。”
周圍已經圍了好些學生，幾個和沈高遠關系不錯的已經叫來了保安，保安已經全副武裝，手持防爆工具朝他發出警告。
甄誠瞥了一眼四周充滿敵意的學生，蓦地松了手，嘴角揚起一抹笑：“你也就隻能玩玩受害者的把戲了。”
“至少每次都是我赢了。”
沈高遠理着被弄亂的領子，忽然走上前，刻意壓低了聲音：“上一次，是讓你從北高滾蛋，這一次，我打算繼續讓你滾出南高，等着瞧好了。”
說完，他越過甄誠，故意撞上了他的肩膀，笑容随和地跟關心自己的同學解釋了起來。
“沒事的，我和甄誠關系一直不錯，這麼久了都是小打小鬧過來的。”
他這麼說，其他人才安心散去。
最後看了一眼黑衣少年的背影，他斂去了臉上的笑意，鏡片下的一雙眼寒冷逼人。
……
裴望舒走到路邊，掃視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停在對面的裴父的車。
那輛純黑的奔馳在夜色中并不顯眼，但她還是一眼便認出了那是他常開的那台代步車。
她避開駛過的車輛，走過去，開了車門，沉默地坐了上去。
扯安全帶的時候免不了還是扯到了傷口，她并沒有表現出來。裴父的視線則是落在了她掌心滲出了血的紗布上。
“疼不疼？”
裴望舒搖了搖頭。
知道她素來愛逞強，裴父歎了口氣，還是伸過手去托着她的手看了一會：“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隻是摔了一跤，沒什麼大不了。”裴望舒将手收回，将傷處扣在腿上。
裴父看着她那同樣纏了紗布的膝蓋，将手扣在方向盤上，又道：“我已經聽說了，你媽不放心你一個人上下學，爸爸也不太放心，要不然安排個人送你上下學，可以嗎？”
“沒關系，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裴父看她始終低着頭，便伸過手去想要安撫，可卻被她避開了，一時間手在半空中僵持了一會，最後隻能惺惺收回。
眸中不禁浮現起了愧疚。
也不怪孩子和他不親近，畢竟他和家裡人總是聚少離多，但她的疏離仍是讓他有些傷懷，猶記得她還小的時候，性格開朗外向，總是纏着要他抱抱……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沉默，變得封閉，心裡總是藏了一堆事不願說出來。
“爸爸……也想關心你，好嗎？”
裴父有些動容，裴望舒卻搖了搖頭：“我真的沒事，爸。”
至此，裴父也不好多說什麼，隻能沉默地發動汽車，一路上父女倆都沒有開口說過話。
裴望舒望着車窗外倒退的景色，沒有什麼情緒，像個木讷的娃娃。
車子駛向小區大門口，卻沒有開進去，裴望舒下了車，看着車上滿臉愧疚的裴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