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裴望舒特地去看了工地的施工告示，原先常走的那條路得到下個月底才能完工。

起初她并不在意繞路的事，但近來她一個人走那條路的時候，總感覺後頭有人跟着。

這天下完課，回去的路上她又感覺到後面有些許動靜。

尤其是當她再度經過那個甄誠打架的岔路口，後頭的腳步聲她聽得分明，可回頭卻什麼也看不着。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那個路口，那兒這會是亮的，而且是在出事後的第二天就修好了。

有些東西，要等出事了才會引起重視。

她隻能走快兩步。

如果不是上學的路隻剩這麼一條，以她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再走這條隻會招緻麻煩的路。

之後陸續幾個晚上，裴望舒都能聽到後頭的細微動靜，但每每當她有所發覺并往後看去時，卻又一無所獲。

她不清楚跟蹤者的目的，如果隻是單純喜歡尾随那有些說不過去。

隻能回到小區後跟保安提兩句，畢竟沒有人發現任何異常，她也不認為别人會輕易相信這些片面之詞。

不管怎麼樣，她隻想把自己的重心都放在學習上，相安無事了幾日，她也不太在意那些事了。

這天晚自習。

裴望舒有道題拿不準，打算去辦公室問問老師。離開前，她看了眼正抓耳撓腮地解題的林知行，随後轉身離去。

甄誠最近索性玩起了消失，林知行倒是規矩得很，就是問題問得有點密，基礎有點差，但好在态度誠懇，裴望舒基本都會耐心解答。

晚自習的辦公室亮着燈，好幾個科任老師都在，她要找數學老師，就在辦公室最裡面的位置。

她進來的時候好幾個老師正湊到一塊說事情，她從另一邊經過，有意避開。

她雖無心旁聽，卻免不了聽到幾句。

他們在讨論的，正是她那個轉學不久便惹了一堆麻煩的同桌。

她徑直走到數學老師的辦公桌旁，将試題冊放了下來。

“老師，這題我不太明白，我帶入了條件後算出來的結果不對，我驗算過了，計算步驟沒問題。”

幾乎所有老師都對她十分客氣，畢竟這樣優秀又省心的學生沒有一個老師能拒絕得了。

“老師看看啊，你等會。”數學老師憨厚地笑着，放下手機批改的作業，拿過草稿本來準備解題。

一班的學生基礎都十分紮實，通常有問題的地方都是些不容易發現的，就是老師也得仔細審題做題才能更好地解答。

等待期間，那頭老師們的談話又傳了過來，裴望舒不免有些分神。

首先是甄誠這次打架的事。

雖然沒有外傳打架的事，但那一身明晃晃的傷要想不去在意實在有些牽強，但這事卻被壓了下來。

再就是林知行的事。

說起這事班主任陳老師不由大吐苦水。

當時甄誠就這麼大咧咧地闖進來辦公室，門也不敲一個，且上來就放狠話，說如果林知行不能留下來就要把事情鬧大，鬧得一班所有人都沒法學習。

這哪是個學生該有的态度？

還有沒有王法了？

很快，陳老師的抱怨就發酵了，其他科任老師紛紛加入苦水大軍。

老師裡頭對甄誠意見最大的，當屬英語老師，這會她抱怨起甄誠轉過來那幾天的事，當着她的面睡覺就算了，還特地逃掉了考試。

事後她問起來的時候，不僅撒謊說是肚子痛，還滿口答應要補考，最後愣是沒看到人影，後來索性她的課都翹掉了。

化學老師表示認同，第一天上他的課的時候，甄誠光明正大地在課上玩手機。一班的學生裡，哪有這樣的？

生物老師也表示深受其害，好幾個老師痘深感唏噓。

班主任陳老師忍不住長歎一聲：“如果不是謝主任發話了，我早就聯系他家長了。”

英語老師實在不滿：“碰上這麼個學生！管也管不了，倒黴！”

“所以甄誠那孩子啥來頭？謝主任都治不了他。”

“這我也不清楚，起碼學校裡有親戚之類的吧，咱也不敢打聽。”陳老師把茶水一飲而盡，又歎一聲。

底下的數學老師一邊做題，頭也沒擡：“望舒你跟他同桌，沒什麼狀況吧？”

其他老師聽到這邊數學老師刻意擡高音量的聲音，不由一愣，才注意到裴望舒也在，當下能散的都散了。

裴望舒垂着眸子，搖了搖頭。

數學老師溫和一笑：“那就好。”

班主任陳老師眸光閃爍，忽然想起謝主任早些時候特意安排甄誠和裴望舒坐一塊，當時她還抗議過，但眼下看，一班除了她以外，似乎沒有适合的人選了。

謝主任英明。

另一邊。

從天台上下來甄誠本想去看看林知行，兜裡的手機震了震。

他站在樓梯口，掏出手機來，看到那串熟悉的數字，他冷笑一聲，壞心眼地故意晾了一會，才在最後一刻接通了。

“大晚上的給我打電話，看來你很閑嘛。”

他語氣裡充斥着濃濃的惡意和戲谑，表情也在這刻徹底冷漠。

電話那端是個低沉的男性嗓音：“你也該收一收你這性格，太過放縱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呵，擺出嚴父的那一套給誰看呢，甄先生，你不是不管我死活的麼？”

少年眸光暗沉，像一汪死水。

“你在學校鬧出來的事情我聽說了，說吧，你想怎麼樣？”那頭聲音毫無起伏，就如同面對毫無關系的下屬一般。

“我想怎麼樣？”甄誠怒極反笑，“應該問問你想怎麼樣吧。”

那頭沒有說話。

少年靠在冰冷堅硬的牆壁上，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我最後再說一次，不要再幹涉我的生活。”

男人沉默了半晌，随後輕笑一聲，嗓音清冷：“比起阿钰，你還是差了點。”

聞言，甄誠怒不可遏地挂斷了電話，連帶着情緒失控地将手機摔了出去。

隻聽見哐當一聲，手機消失在了樓梯間。

從辦公室出來的裴望舒在安靜的走廊上走着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異響，她擡起頭來，放眼望去，便注意到了前方樓梯拐角處站着的人。

走廊的聲控燈忽然熄滅，将盛怒的少年藏入陰影之中。

當她走近，聲控燈又再度亮起，那黑暗中身影也明朗了起來。

高大的少年幾乎快撞到頂上挂着的綠色安全通道牌子，隻見他面沉如水，雙眸十分暗淡，周身寒氣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