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府門口,洪姑姑瞧着水靈靈地出去的兩個大姑娘,一撅一拐地回來,急得都要哭了,左手攙着一個,右手牽着一個,嘴裡忙不疊吩咐郝管家去請大夫,就将她們兩個牽回寝所裡。
紅芍和顔素瓊講到口幹舌燥,好說歹說,終是在嗓子也要添上新傷前,把擔心得不行的洪姑姑安撫好。
等洪姑姑出去送大夫,紅芍試探道:“夫人不打算跟老爺聊聊嗎?”
顔素瓊笑得一臉凄苦:“我......”她拇指指甲不停摳着食指的指甲面:“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我覺得夫人并不是對老爺無心,老爺也不是。那便直說好了。”少女眸間的墨色澄亮,映在上面的顔素瓊輪廓不夾雜絲毫雜質。
顔素瓊心間被少女的純粹拂過,光潔如新。
“是啊,那便直說吧。”
許是被紅芍的直率感染,顔素瓊打了一下午腹稿,等到魏明仁來見她時,她脫口而出就是一句:“我早就不想跟你和離了。”
紅芍關門的手一頓,不愧是上神大人的師傅,這噎死人的本事原來師出一門,她默默将房門掩好,隔着一道木門,向魏明仁投去一個頗為同情的眼神。
心裡知道自己夫人不想跟自己過是一回事,親耳聽見又是另一回事,魏明仁的腦子裡仿佛被誰唰地一聲翻到下一頁,上面空空蕩蕩,是一張白紙,連一絲褶皺都沒有,他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半晌,顔素瓊見魏明仁愣在原處,才驚覺自己的開頭一下子先把結論跑出來,沒有論述,沒有佐證,放給誰都消化不了。
她挑挑揀揀,開始在自己的腹稿裡斟酌詞句,又抛出邏輯最順當的,石破天驚的第二句。
“要是真想同你和離,父親生辰第二日,我就該跟你提了。”
躲在屋頂上偷聽的紅芍,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星趕到時,便看到這朵屋檐上長出來的花仙,又是錘瓦片,又是跺腳,又是擦眼淚的,狀似入邪。
上神大手一揮,隐匿自己凡界的蹤迹,輕盈落到紅芍隔壁。
“......進展得不順利?”連星垂眸,看見紅芍眼眶裡晶瑩的淚花,舉起的手不尴不尬在空中卡了一會,索性心一橫,上手摸了摸小花仙的腦袋。
“此事不易操之過急,莫要灰心。”
“你是說你想過跟我和離?不對,你現在不想了?”
魏明仁猶疑裡夾着幾分雀躍的嗓子傳到屋檐上,連星對上紅芍那笑得眯起來的眉眼,默了默。
他以揮劍殺敵的速度一揮衣袖,将手收回背在身後,在與紅芍保持半隻胳膊距離的位置坐下。
紅芍像極了平日搜羅來八卦後,急着跟誰分享的長舌婦,她蹭蹭蹭,挪到連星上神身邊,湊到他耳旁,跟他分享他師傅的驚天言論。
連星一本正經誇贊道:“遇事先說結論,師傅果真高效。”
紅芍無言以對,連聲稱是,聊不到一處,她索性結束話題,聽小兩口敞開心扉暢聊。
顔素瓊跟魏明仁分享起那個困擾了自己十餘年的夢。
玉帝就是這個時候,來到顔府上空的,他遠遠瞧見,屋頂上緊緊挨着的兩團子神仙,眉眼一挑,這倒是個稀奇風景。
他往虛空中邁了一步,身形消散在空氣中,又翩翩落到紅芍的另一側。“你們這是在聊什麼?”
“噓,我們在聽小情侶......啊!有鬼!”紅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身側多了個人狀物體,一下子将她吓出個好歹。
“紅芍小友,許久不見。”玉帝側過身子,笑容如沐春風。
早就知道玉帝到訪的連星,劍眉緊蹙:“你來作甚?”
“聽說老朋友在此來見見,順便,邀請小友共用晚膳?”
“人你見到了,此處由我守着,你可以放心。至于晚膳,你不是辟谷麼?”
玉帝對連星這冷冰冰的語氣習以為常,不甚在意,他對上滿臉疑惑的紅芍:“竈神與我提及,凡界有位方廚子,做得一手好菜,我們便相約一起去下館子,她說可以帶上你。”
“她晚上還有修行,不吃。”
紅芍被兩尊大神夾在中間,神音灌耳,樓下小兩口再說什麼她是一句都聽不清,正無言以對之時,聽到修行她蹭地一下站起:“既然如此,我們快去淺芳軒,莫讓竈神等久了。”
紅芍飛走,兩位上神的話散在風裡,再無第三人聽見。
“你就打算一直這麼守着他們。”
“不然,你有更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