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霜摟緊了他脖頸,愣愣盯着他幹淨的下颌線條,與低垂的葳蕤長睫。
至今仍是怦然心動。
她托腮,柔聲道:“然後我就認識他了,還經常去纏着他。郎君脾氣特别好,從不對我說重話,我知道有時候我可能打擾他公務,但他也不會說什麼。”
白雪亭心想:這他大爺的還是楊行嘉嗎?被奪舍了?怎麼跟她認識的那個一點兒都不一樣?
“再然後你就結識了楊家主君和夫人,他們對你很好,是吧?”
“對啊!你是不知道,想跟楊郎君說定親事的人那麼多,連郭十娘都等着他。”文霜洋洋得意,“但楊主君和夫人就是更喜歡我!”
郭十娘。
白雪亭疑問:“子婧?”
文霜眨眨眼,“我不知道她叫什麼。原來郭十娘叫子婧嗎?”
白雪亭揮揮手:“不重要。你聽我跟你說。”
她深吸一口氣,開門見山道:“我今天在舒王府遇見楊……就那誰,他話裡話外意思,他爹娘未必能做他的主。你再仔細想想,他爹娘可是确鑿應了你當兒媳?”
文霜當即黑了臉:“你瞎說什麼呢!”
白雪亭就知道有這一遭,她揚了聲音壓下文霜氣焰:“我說你動腦子想想,萬一這樁婚事落空你能不能接受!現在是他爹娘有那個意思,但楊行嘉不是任他爹娘揉捏的軟柿子!”
“你咒我!”
白雪亭一噎,她就知道會這樣!
白文霜這個沒腦子的。她還沒提最要命的事兒呢,萬一要把楊談和廢賢妃那點子舊事抖出來,她還不直接炸成火星子了?
文霜惱過一陣,慢慢也冷靜下來,她氣呼呼地承認:白雪亭說的真有道理……
從頭到尾,無論她再怎樣纏着楊談,楊談都是有分寸的。
永遠離她三尺之外。
她的确……不曾從他口中聽過,任何一句嫁娶之事。
文霜慌了神:“可……楊家主君夫人都那麼說了,他們還能騙我嗎?他們對我真的很好,私下裡都叫我‘阿霜’,就是把我當半個女兒的呀!”
阿霜。
阿霜……
白雪亭腦子裡一根舊弦嗡響,她恍然大悟,立刻對文霜道:
“你知不知道楊行嘉有一個妹妹?與他一胞所生,死在了去金陵的路上。”
文霜懵然搖頭。
白雪亭心腸硬,當即道:“他妹妹沒起大名,隻一個乳名,就叫阿霜。”
楊家阿霜死了。
送上門一個白家阿霜。
文霜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不會的!”
她連連搖頭,尖聲道:“你就是在騙我,你在咒我,白雪亭!”
“你就是恨極了楊郎君,所以連他的親事也要毀掉!”文霜恨恨看着她,“我……我才不會相信你說的!”
中庭喧鬧聲引來周靜秋與文霏,文霏一把扶着文霜:“這又是怎麼了?你哭什麼呀!”
周靜秋走到白雪亭面前,蹙眉滿臉憂色:“雪亭……你和這孩子說什麼了?”
白雪亭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見文霜狠狠掙脫文霏,提着裙子往門外跑去。
周靜秋吓也要吓死了,手指一顫,對蓮姑喊道:“跟上!快跟上!”
白雪亭冷冷補了句:“楊行嘉不在衙門,在舒王府。”
也不知文霜聽沒聽見。
一偏頭,周靜秋和文霏雙雙警惕看着她。
白雪亭真是頭疼得很,語帶疲倦道:“說來話長,但我不得不說。”
這廂她和周靜秋母女解釋,那頭文霜已經風風火火跑到永甯坊舒王府,正正撞上楊談從大門出來。
煙紫色晚霞撲在他赤色衣袍,青年身形峭拔,鳳鳥暗紋在他肩頭昂揚待飛。
文霜滿腹委屈,當即湧了淚。
楊談有些錯愕,似乎是沒想到她能找到這兒來,但語氣又很習慣,在她三尺之外停下來,恭謹一揖:
“二娘子有什麼事嗎?”
二娘子……
從頭到尾,他都是叫她“二娘子”,從沒有半分逾矩。
那郭十娘呢?白雪亭說郭十娘閨名子婧。
她仿佛在楊談口中聽過這個名字。
他喚十娘,卻是直接叫“子婧”。
文霜氣勢頃刻弱了下去。
她咬了牙,堅持擡起頭,直視楊談凜冽寒星般的眼睛:
“楊郎君,我……我來求你一句話。
“楊家主君和夫人,說你到了定親的年紀。
“我想問你,更心儀郭家子婧,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