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念安端坐馬車其中,她着一身黑衣,發簪向兩側支撐出去,似鹿角一般,一條黑色幕布挂與兩側之中,垂落着正正好好的擋住了她的雙眸。馬蹄聲消落,她掀起車簾的一角,似是窺探秋日的一方天地,馬匹前方是一群孩童,三四結隊地在玩弄一隻紙折的鳥兒形狀,落在馬蹄眼前。
孩子們蹦蹦跳跳的撿起,順着她相反的方向奔馳而去,後方她似乎聽見了更多稚嫩的聲音。
秋風寥寥吹過,楓葉早已泛黃,天地四季永恒回轉萬古不曾停息,大雁南飛春日歸前年不曾改變。
“人如此渺小,究竟如何才能改變着混沌的天下。”她内心念着。
馬車停于攬聖賢莊的府邸大門前,門前晃着一道身影,是傅憫。
謝念安走出馬車,傅憫走上前兩步,伸出右手。
她自覺搭上,緩緩下了車。
二人的背影如同天生地絕,古人不曾出現,後世也不将出現的天設地造的前鋒人。
“傅憫,此案可以結束了。”她剝落下遮布,露出動人心魄的雙眼,犀利且透徹人心。
後者點頭,轉身走出門。
隔壁,全屋别木闆遮住,在白晝裡卻不曾見一絲光亮,蕭恨塵也醒了過來,二人獨自在黑暗中帶了兩天,精神與身體得到了雙重刺激。
蕭無緣阖目,沒看傅憫一眼,而身旁的人全身哆哆嗦嗦道不出一句話,顫顫巍巍全身的傷口潰爛不能愈合。
傅憫走上前去,為他們解綁。
“你們大費周章的從常山把我們弄到這裡來,現在又是在幹什麼?”蕭無緣的嗓音沙啞到極緻,與之前差異甚大。
傅憫沒有看他,為蕭恨塵也解了綁。
他一個眼神都沒有望向他們隻是獨自的站起身,環望了四周的黑暗,轉身踏出。
留下不知所措的二人,謝念安此刻站在視野最好的窗台處,望着地底下街市上的人群,眸色染上一絲可悲。
父子二人相互攙扶着,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這個把他們視為異者的地方,可以說這個攬聖賢莊的所有書生們都圍在兩邊,他們的眼神有厭惡,痛恨,惡心...
他們走的很遠很遠,一步也不敢停留。
終于走到街市上,所有人的視線都沒有注意到他們,隻是圍城一道厚重的人牆,穿插縫隙裡蕭恨塵看見了一道紫色衣服,狹小的縫隙中流淌着大片的血迹。
每一個人的走動,讓他逐漸拼湊成一道殘忍的畫面。
他腦海中的一根弦瞬間斷裂,瘋了一般的掙脫開蕭無緣的攙扶,死一般地剝開道道人群,向着中央擠去。
“塵兒!”蕭無緣緊跟在他身後,卻不能拉出他。
蕭恨塵的眼裡隻有淚水,溢出來的淚水。
悔恨,仇恨,愛惜,與恥辱。
“妹...妹妹...”他崩潰般的吐出這兩個字。
蕭無緣愣住,實現望過去。
那裡躺着一具慘不忍睹的屍體,沒有完整的衣衫,從頭到腳遍布大大小小的傷口,那是别人羞恥的痕迹,她躺在血泊中,眼神中是惶恐是震驚是幹涸的淚水,是他最親愛的妹妹。
“玉鸢!”他嚎叫着,他拼盡全力喊她的名字。
衆人見此被吓了一跳,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她的軀體就這麼展現在他們的面前。
蕭恨塵掙開他的控制,向她奔去,沉重地跪在地上,他的眼淚斷了線沒有方向争先掉落。
他脫下自己的衣衫包住她的身體,看見被撕扯的不成樣子的衣服,那是她以前最喜歡的一件衣服,是她的哥哥第一次掙錢為她買了一件她最喜歡的衣裳,那是紫色,她最喜歡了。
蕭無緣怔在原地,他的意識瞬間失去了對這個世界的感官。
“玉鸢...妹...妹妹...我的妹妹...”他嚎啕大哭着,周圍人的視線齊聚在他的身上。
蕭玉鸢的嬌嫩的面龐被刀痕不滿,觸目驚心。
蕭恨塵哭到呼吸要停了一般,握住她沒有溫度的手,緊靠在胸膛。
他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抱起她向人群外走出去。
蕭無緣卻不見了蹤影,他沒有過問,隻是向着常山的方向走去,腳步蹒跚也要送妹妹回家。
夕陽落下之時,是否代表着人的生命如此一般,終将奚落。
悅景殿
褚漣常常在此時登上悅景殿的最高閣,眺望每日落下的夕陽。
而守在最底層的侍衛和他珍惜的美人們卻已死在劍刃之下,全部都是一劍封喉,血腥味從一層蔓延至天空。
褚漣端着他珍愛的酒杯,喝下最後一口酒,轉身向下走去。
顯露在他的眼前,便是滿場血迹,不見活人一個,明明在兩刻前他們還栩栩如生。
下一秒他的左肩被一劍刺穿,他眉間緊蹙,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呃..蕭...蕭無緣?”下一秒劍被拔出,鮮血噴湧不止。
褚漣瞬間跪倒在地,他扶着左肩,貫穿傷的疼痛令他冷汗頃刻間冒出。
他依舊艱難的轉過身,喘着厚重的呼吸,疼痛刺的他無法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