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當真?”
“千真萬确,章大人現在在朱雀門,等他回來,諸位一問便知!”
“當真如此,豈非聖上老邁昏聩,颠倒黑白?”
“太子何辜啊!”
“吾等應該群策群力,一齊上書,擁立太子殿下!”
整座尚書省,回蕩着姚令喜,從未想過的議論。
她以為要聲淚俱下,控訴聖上,拿出聖旨和焚燒虎守林的罪狀,苦口婆心,證明聖上老了,不中用了,然後再适時提出,要不然迎太子複位。
可是眼前的一切,超乎她想象。
四圍衆臣用問詢的眼光來看,章栽月無不點頭,表示慚愧,對不起太子殿下。
姚令喜見他這般,心裡五味雜陳,就連章栽月暗中牽她的手,她都沒有回避。
她不傻。
章栽月讓他的弟弟,就是那個差點死在三哥哥手裡的親弟弟,将大婚當夜的事,公之于衆。
這樣一來,所謂太子嫉妒章栽月,縱火燒他府邸,因此被廢的這一整件事,就是聖上刻意打壓,蓄意廢黜。
太子沒有做錯。
加上方才朱雀門,老者以命相請,太子雖然無能,但是仁善無辜的形象,就深深烙印在朝臣心中。
最後再加一把火,聖上剿滅虎守林,則是年老昏聩的證據。
那麼從聖上那邊,倒向太子,就順理成章。
而章栽月不出頭冒尖,不上前主持,是在淡化自己對朝臣和朝局的影響,将那個中心位置,歸還給太子。
他這樣做,非常有分寸,懂進退。
從今而後,朝臣眼中,就不是隻見中書令,而不見東宮太子了。
章栽月,是用坦誠自己的污點,讓大家看到太子的清白。
這份心意。
不。這是他身為臣子的職責所在。
姚令喜垂下眼簾,平複心跳,想抽回手,因為這裡已經不需要她登台唱戲。
但是她一動,章栽月就着她的手臂,攬向她腰肢,讓她自己縛住自己,再壓向他懷抱。
“小殿下,你看看我。”他緊緊擁抱,在耳畔切切私語:“我們重新來過,你有權利擁有更好的人生,我,章栽月,是你破繭成長的獎賞,收下我,好不好。”
好不好。
太子複位,我還是公主,三個哥哥位高權重,夫君是才貌無匹的中書令,而且他看起來,似乎死心塌地。
這樣的人生,美如幻夢。
我才十九歲,長命百歲的話,還有八十一年的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可是這不好。
如果我被皇後姑母帶入後宮,封為甯國公主,是為了太子殿下,那麼這個使命,已接近完滿。
但我不是真公主,我是宣平侯府的四小姐,我是姚令喜,是謝天贶的姚四。
“不。”
姚令喜搖頭:“章栽月,我們兩清了,你給我一紙和離書,體體面面,各自安好。”
“不可能。”
章栽月摟緊姚令喜:“你一世都是我的妻子。”
“你錯了,她是我的妻子。”
沙啞的男聲突然響起。
姚令喜心髒一顫,難以置信看見謝天贶朝她伸手——“姚四,我們走。”
“嗯!”
她瘋狂點頭!
章栽月的禁锢,突然消散,整個人軟軟地往下倒,姚令喜就被謝天贶長臂一撈,卷入懷抱。
謝天贶抱她出門,縱身一躍,跳上尚書省屋頂。
“姚四。”
他眼中閃爍着從未有過的華彩,将姚令喜橫抱在懷,俯身細吻。
這一吻,猝不及防,兇猛而又熱烈,姚令喜瞬間就呼吸無能,頭昏眼花。
唯有雙手,依舊環着謝天贶的脖子,越收越緊,越貼越近,她的身體,本能地想獻祭自己。
遠處的蘇木,遙遙看到這一幕,目不轉睛。
剛才少主提了姚三公子上屋頂收拾,現在又換了四小姐啃,這架勢,難道說?
他攥拳拳頭,點踏琉璃瓦,狂奔接近。
謝天贶很快察覺,并在他趕到的最後一刻,暫時饒了姚令喜。
可憐的姚令喜,被他親的五迷三道,亮晶晶的唇瓣吸了一口氣,就撅起來喊”還要”。
“饞貓。”
謝天贶捏捏她鼻子,搓着她臉蛋,“聽我說,我的身體無礙了,我可以永遠陪在你身邊。”
“果然!”
蘇木興奮得狂砸空氣!
姚令喜雙目圓睜,恍惚間不知道謝天贶說了什麼,難道不是痛定思痛,願意帶她一起赴死嗎?
“傻姚四。”
謝天贶不語,隻看着她笑。
結果可喜,也可以分享,但是中間過程,乃是姚三下的毒,正好毒死了蠱蟲,換回他一條性命,這就不便告訴她了。
“不是想要一個孩子麼?”他的眼神,從未如此直白,如此勾人:“還要嗎?”
“額。”
姚令喜咬唇,莫名有點窘:四哥好像在調戲我?
這一點都不像我那一本正經,不解風情的四哥小老頭!
一點都不像!
姚令喜莫名其妙,隐隐約約有猜到什麼,但是就這麼一轉頭的功夫,她不敢相信。
就在這時,朝臣們從尚書省蜂湧而出,議論紛紛要去丹鳳門請命。
而朱雀門外圍,神策軍也同時殺到。
所有的布置,有條不紊,走向終結。
姚令喜望向禁苑,不知道山奈有沒有照顧好太子,也不知道山奈帶走的那三分之一信件,有沒有鬧出什麼幺蛾子。
總歸,一切即将塵埃落定。
她能力有限,該退場了。
環在腰間的謝天贶手臂,将她從世間一切抽離。
“姚四,我的身子,将養一段時間就會恢複,我想娶你,和你生兒育女,陪你自由自在,浪迹天涯。”
“我要考慮一下。”
姚令喜調皮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