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出這一點,姚令喜隻覺得好笑,紫微星複仇是理所應當,悔過就要交口贊譽,他永遠且卻絕對正确,眼裡何曾有過别人?
演什麼,裝什麼,跳梁小醜,自欺欺人,可笑至極。
你認錯、你悔過、你彌補,與我何幹?
我隻想弄死你!
姚令喜轉動雙眼,緩緩盯住章栽月顫動的喉。
小嘴叭叭地,可真會說。
聒噪,煩人,怎麼不去死呢。
她齒冷,便冷笑,拔下一枚金簪,猛地拉他俯身,看似交頸相擁,金簪刺向咽喉——
“殿下!”
琅尚書匆匆趕來,虎軀一震,厲聲喝止二人“親熱”行徑!
親眼看見姚令喜主動勾引,他青筋暴起,氣得罵娘,一萬個為謝天贶不值當,隻想當場宰了一對狗男女,但是好歹一句“殿下”之後,姚令喜回眸還算迅速。
強忍不适,他屈膝跪行大禮——
“微臣有要事禀報,懇請殿下借一步說話!”
話音未落,姚令喜撒手飛奔,經過白術時又催——“快去請蘇先生!”
程千戶眼神跟随,餘光裡範敦三人已經追上去,章栽月的佩囊光秃秃躺在地上。
他張口結舌,想确認京兆府還去不去,虎守林的女人還拿不拿,章大人如此伏小做低,等于自賣公主府為奴,皇後娘娘知道必定心喜,所以要不要接受啊殿下?
但是他的主子沒空搭理,姚令喜飛燕入林,渾身顫抖,攥金簪的手,骨節發白,恨不得一頭撲到謝天贶跟前,然而就在距離琅尚書五步之外,她驚恐不安,心虛無比地停住腳。
“四哥他現在如何?還活着對不對?!”
心髒砰砰狂跳,眼神瘋狂閃躲,她問,她想知道,但更害怕知道。
“不知道。”
琅尚書眼周烏黑,面色凝重,搖頭不止。
姚令喜,差點暈過去。
章栽月凝視她背影,正驚詫于黃衫何時換了朱紅,血腥味促使他低頭,然後就赫然看見自己也一身血色。
是她的血!章栽月震驚無比,隻想強行帶她去寝殿,按她在床上休息,沒想到對話迎風撲面,居然是關于謝天贶。
什麼叫還活着對嗎!
出什麼事了?他提步上前,但還沒出幾步,就被暗處伸來一隻手,握住腳踝。
程千戶登時睜大了雙目!
是姜法。
章栽月當然知道是他。
他的貼身護衛,怎麼可能被姚令喜一劍劈死。
而姜法聽到姚令喜要去拿人,想法非常簡單:公主盛怒,必須見血才能平息,他不先上,以身試劍的人,就該是倉猝趕來贖罪的他家主子。
是以,避開要害,讓公主砍一刀洩憤,主子要承受的怒火,就微乎其微了。
他忠心,章栽月懂。
俯視姜法,章栽月讓他去療傷,還有剛才吩咐一切,都由他,還有程千戶去二人,一齊去辦。
驚聞自己名字,程千戶心神一震,咽了口唾沫,抱拳颔首,轉身直奔姚令喜。
一下子,人散盡。
望着遠去的姚令喜等人,章栽月第一次感到被抛棄,第一次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做。
原以為方才一席話畢,外人自去操辦,他可以與她獨處,可以将心捧出來交給她看。
他是要向她許諾的。
為她禮重中宮,為她效忠東宮,為她維護宣平侯府,按她的心意繼續經營公主府,什麼都可以,她盡管提,他都聽,他能做到。
隻要她肯原諒,給他機會贖罪。
他可以改。
可以全盤推翻,改成她想要的樣子,所以他将身外之物全部處置,赤/條條來她身邊,任她差遣。
但是,她不要。
她有權利拒絕。
章栽月緩緩合上眼睛。
是他不對,從未坦誠,卻苛求接納。
他的姜法,忠于他,為他舍命相護,為他在姚令喜面前上演“假死”,用鮮血和人命算計她,強壓她怒火。
他明明白白看穿,卻選擇将計就計,事到如今,他心裡還滿是功利算計,不誠,不純。
假死,終究複生,這對她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愚弄和侮辱。
又錯了。
章栽月悔得肝顫,一步一步,踱步追去。
謝天贶重傷,她怕是會難過死,他自知不該去,但根本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