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他是誰?”
看着面前越承昀驟變的臉色,薛蘊容心中浮起說不清的情緒,心中一動。下一刻,她垂下眼,故作淡然:“新收的侍從。”
什麼侍從能長這般模樣?阿容語氣還如此輕描淡寫。
越承昀心緒翻湧,内心湧現出無數猜想,可他不敢問,臨到嘴邊卻隻是化為一句:“我知曉了,我讓松聞帶他下去。”
他轉身便欲吩咐門房去叫人。
下一瞬,車廂處傳來聲音。
那青年觑了一眼越承昀,複又低下頭,小聲喚着薛蘊容:“女郎,我……”
聽見此人開口,越承昀心頭火氣。
他竭力掩飾着自己的神情,想讓自己看起來雲淡風輕些,想讓自己此刻看起來隻是對待普通侍從的态度。
“你喚錯了,她與我已成婚。你是新來的,還是該去學學規矩。”袖中的手已經攥緊,可對着薛蘊容又扯起一抹笑。
急促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秋眠得了盧嫣的傳話來到府門前。她不動聲色地掃了一圈,最後落在青年身上,眉心一跳,旋即鎮定道:“你随我來。”
她用手勢催促青年快些,才發現他腿腳有些跛。
“給他再尋個醫官。”薛蘊容忽然開口。
秋眠應聲,引着人離去了。
“走吧。”
撇下這句,薛蘊容徑自提裙入府,并沒有要繼續開口的意思。
越承昀又匆匆跟上。
“是松聞侍奉不周嗎,為何要在此買一新侍從?”跨過庭院、行至長廊下,越承昀終是沒忍住,打探起那人來。
“松聞是你的長随。”
見阿容語氣平和,越承昀心頭愈發慌亂:“我的便是你的,不分彼此。若你嫌他粗笨,還有我,我自可……”
嗯?薛蘊容聞言挑眉:“你自可如何?”
“我自可做他不能做之事。”越承昀喉結動了動。
*
太陽已行過半,午後的陽光照得人身上發懶。
這兩日,松聞幾乎和郡丞府大部分仆從打成一片了。
此刻,負責臨芳齋小院灑掃的阿新坐在石階上休息,一邊朝剛回來的松聞打探:“聽說公主今日帶了人回來?”
他擠眉弄眼,一副八卦相。
“說什麼呢?”松聞急了,“那是我們殿下買回來的侍從,與你我一樣。”
好脾氣的松聞難得如此急躁,阿新收了聲,有些不服氣:“他那樣,哪裡有下人的樣子……”
話音未落,裡屋傳來動靜,門邊閃過青色衣角,阿新頓時噤聲了,提着掃帚挪了出去。
松聞又急又氣,想要發作。轉頭看見自家公子幽幽倚在門邊,又趕緊憋住,一時間臉色奇異。
他打量着越承昀的臉色,一時不知要從何說起。
“如何了?”眼下沒有旁人,越承昀臉色陰沉得似能滴出水,手指用力攥着,指尖幾乎摳進肉中展現了他的在意。
這是在問他新來的那人了。
“公子别急。”松聞急忙開口安撫,“公主也隻是讓他暫住在我的隔壁罷了。”
竟還給他獨辟一屋?越承昀閉眼不語。
松聞又補充道:“說是在别人府上犯了錯,被趕了出來,這才叫公主遇上了,那一身的傷做不了假。我聽說,他姓鄭,好像叫,什麼來着?”他幾乎将打聽到的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奈何沒答在點上,越承昀忍無可忍終于打斷他:“誰問你這個了?我是說,他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像我?阿容對他态度又如何?為何偏帶他回來?
越承昀急的發瘋,卻難以問出口。
又姓鄭,姓鄭的果真沒一個好東西!
在鄭钰面前也就罷了,這人是憑什麼,竟惹得他方寸大亂。
“不,自然不像!”慌忙開口後,瞧着公子滿面煩躁的模樣,松聞也沒了底氣。
若說先前在建康,有人将自家公子與宣平侯作比,松聞還有八成自信說隻是無表情時的神态像。可是今日這位,眉眼間都與公子像,更别說眼底那股倔勁。
還有周身給人的感覺,乍一看真的好似三四年前的公子。
可他也隻能這麼想,萬不敢說出口。
“公主許是心軟了。”他遲疑着開口。
明明不算合理的勸慰,說出口叫他有些心慌,卻見越承昀連連點頭。
“是,這便是了,阿容一向心軟。”越承昀松開緊握的手,勉勵安撫自己。
再怎麼樣,自己才是阿容的夫婿。
“他現在在哪,我要見一見他。”
松聞變了臉色,猶豫了半晌,才緩緩道:“公主現下正在與他交談,在那東廂内。”
薛蘊容踏入東廂房,屋内彌漫着淡淡的藥味。
聽見腳步聲,榻上的人迅速起身,可行動不便竟半滾落在地。他來不及思索,隻作慌亂狀跪倒在地。
“見過公主,先前不知是公主,實屬冒犯,我……罪該萬死。”
一番動作,發絲散亂難見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