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交談幾句,便定下了幾人今日的行程。
從郡丞府沿街打馬,向西行三裡,便是嚴清所住的官廨。
出了府門,拐入屬官區,人煙漸稀。
在有規律的馬蹄聲中,謝寅終于開口問道:“你來冀州,是陛下授意?”
越承昀擡眸,見謝寅指尖摩挲着,似在若有所思。
他暗自思忖着,答道:“年前從吳州回建康,陛下便如此吩咐了。”
隻見謝寅點點頭,似乎隻是随口一問,轉而提起另一件事:“阿容很好,你若有心相守,也試着理解她、理解……陛下吧。”
“到了。”
未等他回複,謝寅已勒馬停在一處一楹三間的官廨前。
門房認出了謝寅,立即遣人傳訊,自己則是殷勤上前牽馬。
在門房牽馬的間隙,越承昀忽然開口:“秋風未起而梧葉先凋,此為四時之序。陛下所行,我當效鴻雁,知寒而南向。至于我和阿容,”他低下頭,須臾間笑了,“時日還長,全權在她。”
“謝大人,今日是有何事……”官廨内有人匆匆走出,在行至門前時驟然一愣,旋即眼睛微微瞪大,“承昀?”
屋内北牆立着一個榆木書架,上面不甚整齊地擺放着幾卷書冊。有幾卷不成冊,散亂在東窗下的案頭上。
嚴清環顧了一圈,似也覺得案頭雜亂,面露赧意。
轉身提起銅爐蓋子揭開,熱氣霎時從中蒸騰而出。嚴清将熱水倒入漂浮着茶葉的茶盞中,茶香頓時漫起。
“我這沒什麼好茶,怠慢了。”
“怎會?”越承昀接過陶盞,笑道,“當初我們在觀梧,連茶碎末都飲過。”
嚴清聽罷,隻一味悶聲笑着。
“你來了此處,當初怎麼也不告訴我與程束,一别後竟斷了音訊。”
“嗯?”嚴清一時間未反應過來,“我和程束說了啊。”
見越承昀滿面不解,又補充道,“當初我行程緊,你又當時你被陛下傳入宮中。恰好在院中遇到了回來的程束,便托他向你告别,你竟不知嗎?”
說完,他亦是不解,皺眉思索片刻又道:“許是他忙忘了。”
“彼時秘書省的敕令還未下,這也能忘?”在一旁飲茶的謝寅冷不丁開口,話語似乎帶刺,眉目卻依舊含笑。
對于程束此人,謝寅雖未接觸過,但亦有所耳聞。一半是來自表妹偶爾的言談,一半則是來自皇城中“驸馬的朋友”的流言。
他放下茶盞,見二人怔愣,挑眉後答道,“金殿一試後,陛下傳令所有進士三日内待诏。”
嚴清猶豫片刻,還是替他辯解了一句:“可我那日見到程束時,他剛從一輛馬車上下來,還在與車内人談話。似乎心事重重,應當是在忙吧。”
“什麼馬車?”
依稀記得,殿試結束後幾日程束還與自己說城郊風景甚好,他與自己說樂得清閑,獨自去踏青了。
程束與自己一般,在建康并無親眷朋友,可怎麼聽嚴清所說,他在觀梧巷另見了他們都不認識的人?
此前好不容易埋入心底的疑問在此刻又被挑起,越承昀急急追問。
似被越承昀的反應驚住,嚴清愣了一瞬才極力回想:“旁的倒真記不清了,隻記得那拉車的馬額頭上竟綴着金飾。”
聽見此話,連謝寅都擰起眉。良久,他終是開口:“太原王氏,最喜奢華。那幾日王氏家主剛好被陛下傳入建康議事……”
王氏隻不過在那幾日停留建康罷了。
想到這,他眉心紋路更深,直直看向抿唇不語的越承昀:“你這朋友,倒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