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便聽父皇說過,在冀州做小生意比别處更自在。先前還不解為什麼,但聽賣柿餅的阿公說,冀州專為小販搭建的廊房月租僅要百文,可比别處少了一半。”
說到這,她又想起别處聽來的傳聞,有些不确定:“不過,盧大人說李炳狡猾得很。”
也不隻是怎樣的狡猾,不過僅從當下世情看來,李炳還是十分在意民生的。
起碼進入冀州境内,無論是村落還是小鎮,百姓生活都秩序井然,談及這位李太守,也甚少聽見不好的言論。
薛蘊容稍稍定了定神,當即決定:“明日便出發去邺城。”
說完,她取了一旁擱在銅盆上的帕子,沾濕擦了擦手。
外面傳來叩門聲,秋眠隔門問:“殿下,該用飯了。”
聽見此話,二人才發覺太陽高懸,到了用午膳的時辰。
薛蘊容應聲出門,越承昀緊随其後,還沒忘了帶上那塊豆腐。
*
晚膳依舊是在客棧樓下用的。
越承昀提着豆腐攔住了堂倌:“你們這可還有新鮮的鲫魚?”
堂倌看見竹編頓時明白了,點頭伸手便要去接,誰知面前的郎君不僅沒給,還想自己去後廚。
他愣了幾秒,掩住震驚的神色,忙不疊帶越承昀去了後廚。
薛蘊容坐在桌前,左等右等也不見越承昀人影,心中納悶,遞個食材怎麼去了這麼久?
她蹙眉望向同樣心生疑惑的松聞,松聞慌忙起身,準備去問堂倌。
甫一轉身,動作太急,差點與來人撞上。
越承昀端着木托皺眉避開他,一邊嘴上說着冒冒失失,一邊穩穩當當地将木托放在了桌上。
棕色陶碗中的鲫魚豆腐湯正冒着熱氣,袅袅熱氣化作煙霧向上升騰。
秋眠驚歎一聲打破了沉默:“驸馬竟還會下廚 ?”
一邊說着,自作主張給公主添了一碗。
指尖碰到滾燙的碗壁,薛蘊容才堪堪回神,她盯着雪白的湯汁沒說話。
下一刻,越承昀在她右手邊坐下,以為她憂心自己廚藝不佳、難以入口,解釋道:“我從小就幫着長輩下廚,這點水平還是有的。”
雖是認真解釋,但語氣中仍是掩飾不住的自驕。
薛蘊容按捺下心中的震驚,終于擡眼看他:“誰問你這些了。”
語氣不算和氣,但他也不惱。看着她攪動魚湯,小心嘗了一口,笑得滿足。
自成婚起,總有人将他與鄭钰作比,而三年婚姻生活裡,他總覺得阿容好像透過他在看别人。
他心中發慌,前世隻會用争吵掩飾内心的不安,可重來一世後,他恍然覺悟,自己理應做出改變,将從前自己最看重的抛下,改掉自負清高的性子。
哪怕她心中真的另有他人又如何?旁人言君子遠庖廚,他偏洗手作羹湯。假以時日,這份特别總能在阿容心中占一席之地。
飯畢上樓,越承昀有意無意問道:“阿容,你覺得湯羹味道如何,若得你一聲贊,我以後自當天天做。”
“若我說不好,你當如何?”薛蘊容腳步不停,故意道。
越承昀腳步微頓,下一瞬又緊緊跟上,語氣認真:“那我自當多加努力、以待精進。”
*
漳河邊的垂柳冒出新芽,一輛形制普通的青布蓋馬車踏着城郊的黃沙駛向邺城。
進城的隊伍頗長,等了許久也未見挪動,反倒隐隐傳來斥罵與打鬥聲。
薛蘊容掀開車簾,卻看不清發生了何事。
一位挑着擔子的貨郎恰好從城中出來,途徑馬車時,薛蘊容叫住了他。
“打攪老伯,敢問前方為何擁堵?”
卻見他神情見怪不怪,脫口便道:“女郎外地來的吧,這李家大郎又逮住了想要出城的李三郎,那李三郎正挨着揍呢!”
趙郡李氏李三郎,那不是?車内幾人面露驚疑。
那不是那個被寵壞的纨绔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