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隻是第一次,後面幾次,謝浮玉也就駕輕就熟了。
迎上陸含璋的視線時,他還能鎮定自若打個招呼。
“嗨,一日之際在于晨。”
“師尊……”陸含璋欲言又止。
好吧,師尊一直如此。
先前分房時,淩峰還揚言說要來串門。
不巧的是,宗外這竹西村裡空的兩間房隔了老遠,一個在村東,一個在村西,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意味。他們隔壁沒挨着淩峰白石他們,反倒挨着季氏。
是時殘陽如血,那季氏挎了個籃子敲了門,謝浮玉正打着坐,陸含璋便起身開門,便見季氏陪着笑,見是個黑衣的年輕人,“那個,我找長老,長老在嗎?”
她一邊說着,一邊朝裡張望。奈何陸含璋身形挺闊,完全擋了她的視線。
陸含璋回過頭,溫言道:“師尊,是季娘子。”
謝浮玉蹙眉,她來幹什麼,黃鼠狼給雞拜年,準沒好事。
想是這麼想,他還是麻溜下了床,陸含璋側身讓他,季氏掀開了蓋在籃子上的布,露出一個個光溜溜水靈靈的雞蛋來。
謝浮玉:?
季氏道:“哎呀長老,這是我們村子自個的土雞蛋,純着呢,您收下吧。”
謝浮玉瘋狂擺手,“季娘子這是作甚?我不收禮的。”
“我來一是想感謝長老,二就是長老能不能處理完這邊能幫我們處理我們村的事情。”
“什麼……”他話未說完又猛地刹住,腦中回想起那日傅聽笙同他說的話。
這麼一想,他的神色不禁冷了下來,“你是說,你們村人祭的事情?”
季氏忙點頭,“我來這幾日,也聽說了那神好像來路不正。但俗話說的好嘛,請神容易送神難,我瞧着連宗主都對您畢恭畢敬,您一定是頂牛的人物,一定會有辦法的對吧?”
“沒有。”
謝浮玉道:“既是竹西宗轄地,我無權插手。還有就是,解決的法子我們目前尚在探索,季娘子不必擔心。”
“天色漸晚,這裡晚間寒意更甚,季娘子莫要着涼,早些回去吧。這些雞蛋您也帶回去吧,我們用不到。”
他說得斬釘截鐵,絲毫沒有可商量的餘地,季氏抿了抿嘴,一步三回頭告了退。
打發走季氏,陸含璋問他:“師尊,那季氏是怎麼了?”
謝浮玉淡淡開口,“含璋,他人因果,勿要橫加幹涉。”
他幫竹西宗已是仁至義盡,若再去管别人轄地上的事情,這可不是他一個驚鶴門長老能管的地方。老話常說,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此話并非全無道理。
至子時,天階夜色,寒涼如水,門戶緊閉,門内燭光熹微,門外圓月高懸,寂寥如無一人,唯幾聲喪鴉哀鳴。
謝浮玉翻來覆去睡不着。
忽地,那警報在他腦中炸開,謝浮玉猛地跳起來,也不管陸含璋,扯了件衣裳便奔出門去。
陸含璋無法,也隻得随他而去。
二人一路狂奔,愈那目标處越近,那警鈴便愈大。
竟是在池塘邊上。
夜裡的池塘是别一番風景,似粼粼錦緞,錦緞中盛了一汪明月,而在錦緞上,立了一人。
那人一身的白,在黑夜中尤為突兀。
在它面前,跪了一人。
謝浮玉見狀,伸手掐訣,“一步實際運動比一打綱領更重要!”
說話間,一道長鞭橫空而出,徑直朝人抓去,謝浮玉眼疾手快,将吊門喪面前的人抓了過來,這人臉色蠟白,嘴角微微上揚,謝浮玉擡頭,正迎上吊門喪緩緩轉過來的頭。
在停頓了幾秒後,吊門喪的手忽往籃子一撈,似又要遁走。謝浮玉暴起,一鞭狠狠甩去,徑直穿破吊門喪的手,剪紙的撕裂聲在沉寂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他們的動作不小,可這裡還是那麼靜,甚至尋常農人的門窗都悄悄捂得更嚴了些。
吊門喪的手掉在地上,化作灰燼散去。
它若有所思般,下一刻便徑直朝謝浮玉這邊來,方才的斷手又重新長了出來,它分明沒有嘴巴,卻發出“咯咯”笑聲,謝浮玉反應迅速,腳朝後一蹬,飛到樹枝上躲開吊門喪的一擊。
“師尊小心!”陸含璋拔出長劍擡手朝吊門喪劈去。
“閃開!”謝浮玉厲色道:“你不是他的對手!”
吊門喪略微歪了歪頭,一隻手撈出一張紙錢,頭也不回向謝浮玉抛去。
謝浮玉瞳孔驟縮,虧得他身手敏捷,側頭躲過那紙錢,但見那紙錢深深刻入方才位置的樹幹處。若非謝浮玉躲的及時,那紙錢便要刻進他腦子裡了。
他躲過了一劫,可陸含璋因此分了神,手上的動作稍有猶豫,吊門喪抓住了這一絲松懈,幾乎是瞬移般閃到陸含璋的身後。
“含璋!小心身後!”謝浮玉剛脫口而出,陸含璋還未來得及轉頭防備,左肩被吊門喪一隻手貫穿,他吐出口血來。
“陸含璋!”謝浮玉顫道,他跳下枝桠,給那農人施了保護屏障,手中的鞭子一收。
他并不拿劍,雙手掐訣。眼下并無風動,可池塘漣漪一圈泛着一圈,眼見那漣漪越擴越大,打碎了平整的錦緞池面,整個池塘都在震動。
忽地!一柄長劍從池中升出,第二柄長劍也從池中而出,第三柄,第四柄……直至第十柄長劍懸于池塘上空。
謝浮玉擡眼,手中法訣變幻,他的額角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于是每一柄長劍裹挾着如柱水流,如天阙蒼龍朝吊門喪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