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老爺子像所有童話故事裡慈祥老人的具象化,看她的眼神裡全是溫和與包容。
陳嘉玉摁響了門鈴。
在老宅工作快三十年的姜姨很快過來開門,笑眯眯地喊:“小玉來了。”
“姜阿姨。”陳嘉玉把袋子遞過去,“上次我看溫爺爺喜歡這個,讓高中同學寄了一些。”
姜姨驚訝:“是你老家的幹菜嗎?”
兩人沿着青石闆小徑往裡走。
陳嘉玉應了一聲,姜姨拍了下她胳膊:“你費這心思做什麼,真是麻煩。”
這麼說着話走到玄關處,與之左右連接的分别是一樓陽光房與棋室。
韓教授早一步過來,正與溫老爺子坐在棋盤兩側對弈,眼見這一局殺的正盛,他即将沒退路。
聽到動靜,溫老爺子扭頭接話:“什麼麻煩?”
“小玉給您買了上回的幹菜。”姜姨喜滋滋地提着袋子進廚房,“都快倆月了,難為她記得。”
果然老爺子也樂了:“我就說小玉這孩子跟我有緣分,可惜不是溫家的姑娘。”
陳嘉玉笑了笑,過來棋室打了聲招呼。
剛進門,就看到韓教授眼疾手快地偷吃了一枚溫老爺子的棋子,接着若無其事道:“别不知足了,你那幾個小子哪個不是人中龍鳳。”
“那有什麼用?”溫老爺子恹恹擺手,“一個兩個都不願意交朋友,老二去部隊插不上手,溫延恨不得長在公司,溫澍又是個二百五,我是看不到他們成家了。”
提到這個,韓教授想起自家不省心的閨女,同樣心有戚戚地點頭。随即,他忽然看向陳嘉玉。
仿佛想要将話扯到她身上。
剛吃了相親苦頭的陳嘉玉頭皮一麻,趁機轉移話題:“師父,您拿錯棋了。”
話音落,溫老爺子頓時顧不上低郁情緒,立馬朝韓教授指間看過去,正好撞上他手忙腳亂。
老爺子氣急:“好你個韓作儒!”
陳嘉玉抿着笑退出棋室,聽着身後有來有往的念叨,她挽起袖子去廚房幫忙。
走了兩步,衣擺突然被扯住。
陳嘉玉回頭看了眼,是溫家養的一隻名叫Elvis的超大号灰白桃臉阿拉斯加。
姜姨聽見動靜出來一看,哭笑不得:“今早它把老爺子假牙叼進屁股下面藏着,找了半天才找着,被罵了一頓不高興,你去陪它玩會兒吧。”
陳嘉玉摸了摸它的狗頭。
見自己被注意到,Elvis立馬松開爪子,坐在半步開外的地方又是踩地又是晃尾巴。
不高興沒看出來,這瘋勁兒還真是一如既往。
陳嘉玉沒客氣:“行。”
溫家别墅是中式園林風格,整體裝飾低調雅緻。主建築兩邊分别是泳池與戶外花園客廳,連着花園的另一側是一片高爾夫草坪。
如今俨然已經成為Elvis玩巡回遊戲的場地。
從五點到六點半,陳嘉玉看它撅屁股來回奔跑了一個半小時。直到姜姨喊吃飯,Elvis才叼着粉色彈簧球回來,意猶未盡地擡爪拽了下她的衣服。
吃完飯已是晚上七點四十。
夜色朦胧,陳嘉玉幫忙收拾了餐桌。
擔心時間太晚不安全,韓教授跟她婉拒了老爺子要安排車的打算,提前告辭。
黑色大門前,溫老爺子目送兩人背影漸遠去,往回走時才說:“小玉這孩子不錯。”
“是啊,每回過來都提您愛吃的東西。”
“我說的是這個嗎!”老爺子瞪眼,“這姑娘心正,眼神清亮,身上那股子不卑不亢往上蹿的勁兒,簡直跟小延他奶奶一模一樣。”
姜姨嚯了聲:“我可從沒聽您這麼誇過誰。”
在溫家做事這麼些年她心裡門清,過世的溫老太太在老爺子眼裡是無人能比。
所以乍一聽這話,她心思微動:“剛才在飯桌上我聽韓教授那意思,最近在給小玉介紹對象?您要實在覺得好,不然給小延牽個線?”
“你說給誰?溫延?”老爺子沒好氣地說,“把他介紹給小玉送禮物嗎,而且這倆年齡差了得有六歲,讓他老牛吃嫩草我都嫌牙疼。”
這話姜姨沒法接。
但老爺子卻像是被她提醒的打通了任督二脈,喃喃自語:“不過回頭可以介紹老三試試。”
“……”
庭院内燈火通明,昏黃色光圈穿過玻璃彙聚在客廳地闆上,變成一個個小圓點。
平常這個時間,Elvis最喜歡趴在落地窗跟前,用爪子按住圓點再移開這樣自娛自樂。
但今晚卻四平八穩地躺在地毯上一動不動。
專門照顧它的阿姨以為是哪裡不舒服,檢查爪子的時候,從蓬松的毛發裡看到一根藍色彩帶。
拽出來一看,是張套着白色硬殼的卡片。
正面印有陳嘉玉的寸照,包括姓名、聯系方式,還有實驗室名字。
阿姨吓了一跳,害怕耽誤陳嘉玉的事,趕緊喊來姜姨,按照卡面的聯系方式撥了過去。
挂斷電話,姜姨輕輕拍了下Elvis的腦袋,吓唬它:“再調皮今晚的加餐沒有了。”
“它又怎麼了?”溫延進門聽到這一句。
姜姨把門禁卡給他,說了情況:“你司機還在外面嗎?在的話讓他幫忙跑一趟。”
溫延垂眸看了一眼。
藍底照片裡,陳嘉玉穿了件米白色翻領襯衫,長發披散在身後,露出耳朵。
最大程度地讓五官暴露在鏡頭下。
證件照很難拍出人好看的一面,但映入溫延眼底的這張臉,連嘴角彎起的弧度都格外漂亮。
再一次察覺到陳嘉玉的與衆不同,溫延眉心一跳,攥着門禁卡的力道微微加重。
堅硬的棱角硌手,但也讓他頭腦清醒。
“小延?”見他突然沉默,姜姨以為不方便,于是改口說,“或者我給老林打……”
“我去。”
沒等她把話講完,溫延垂下握住門禁卡的手,喉結滾了滾,重複:“我去吧。”
姜姨站在原地愣了兩秒:“哦。”
門重新關上,回到落地窗邊的Elvis正仰起腦袋吐着舌頭,豆豆眼裡滿是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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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嘉玉接到電話時已經回了寝室,被告知門禁卡落在溫家,她裡外找了一圈,确定是實驗室早晚打卡需要的那張,隻好拜托司機送過來。
從城西到學校最少半小時,尤其現在晚高峰,路上擁堵得更加嚴重。
她一邊等,一邊做了宿舍衛生。
見時間差不多了,陳嘉玉拎着垃圾下樓。
寝室樓後門正好與校區東南門相對,剛到鐵門,腳下乍然飛來一塊石頭。
她迅速往後退了退,扭頭去看,迎面撞上最近這段時間關于她绯聞的另一位當事人。
對面總共一行三人,剩下兩個滿臉尴尬地站在後面拉着男生,生怕他對陳嘉玉動手。
角落僻靜,今晚似乎很少有學生經過。
看對方咬牙切齒,陳嘉玉想也沒想地提步就走,她可不願意真激的人在這裡發瘋。
走了兩步,男生忍着惱火吊兒郎當地開口:“陳嘉玉,你居然真去起訴我啊。”
不然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嗎?
陳嘉玉輕撇了下嘴,回頭問:“有事?”
“你他媽給老子裝什麼裝!”
男生果然還是被她雲淡風輕的語氣激怒,掙着同伴的桎梏想要沖過來打人。
陳嘉玉皺着眉正要避讓,幾步開外,校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停下的一輛車及時按了喇叭。
同時打開雙閃照亮了這片角落。
幾人偏過頭去看,黑色邁巴赫後窗已然降落,車窗内是溫延冷峻而淡漠的凝視。
看到是他,陳嘉玉神色一怔。
而溫延的目光掃過男生,随後定格在她臉上。他嘴唇動了動,将要開口,又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毛。
“陳嘉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