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延聲音不輕不重,但足以讓在場幾人都聽見,順理成章地為陳嘉玉解除了當下困境。
她沒再往旁邊多看一眼,快步走出校門。
與此同時,溫延也推開門下了車,校門外路邊的照明燈将他的身影拉的颀長。
陳嘉玉站在他面前:“溫先生,怎麼是您?”
原本她以為來的會是溫家的司機林叔,對方之前送過她幾次,不算陌生,所以出宿舍前也沒多想,隻在睡衣外披了一件薄薄的外套。
但現在眼前是溫延。
陳嘉玉擡手攏了攏衣領,莫名有幾分不自在。
“順路過來。”溫延的眼神在她臉上多停留了一陣,注意到她這點情緒,随後不動聲色地移開,“抱歉,Elvis不懂事,偷藏了你的東西。”
說完,他舉起襯衣袖口半卷的小臂,指間夾着門禁卡遞過去:“我替它給你道歉。”
陳嘉玉接過,失笑:“我聽說它連溫爺爺的假牙都敢藏起來,沒關系的。”
她笑起來時唇邊有兩個小小的圓渦,逆光留下薄薄一層陰影,像墜入白瓷淺窪的甜酒。
溫延也挑了下嘴角,又重新看向她。
他看得認真,但絲毫沒有屬于男性輕佻的凝視,隻是很純粹的探究與端詳。
直到瞥見她耳朵,溫延及時地斂起眸光:“爺爺說你晚上沒吃多少,不合胃口?”
陳嘉玉微微訝異:“我感覺還好。”
她從不在這方面說謊,所以聽溫延因為老爺子一句話而刻意詢問,心裡隻剩莫名其妙。
尤其兩人一點兒也不熟悉,顯得對話愈發詭異。
隻不過想到或許是溫爺爺的意思,陳嘉玉又适時補充了句:“其實我吃得挺多的。”
一闆一眼的回應,莫名有幾分滑稽。
溫延唇邊的弧度加深。
随即,他漫不經心地嗯了聲,視線掠過她身後,看到男生還在原地往這邊看。
思索須臾,他狀似不經意地朝校門内揚了揚下巴,示意:“那人在追你?”
陳嘉玉跟着回頭看了一眼。
為首的男生在與她四目相對的瞬間,面色突然變得不善,直勾勾的眼神像在打量他們的關系。
陳嘉玉否認:“不是,我跟他沒關系。”
溫延颔首,隻是看上去并不相信她這話:“但他好像在等你,需要我幫忙嗎?”
聽他說完,陳嘉玉恍然明白過來。
難怪呢。
她就說按照常理,溫延将門禁卡給到她,今晚這次碰面就該結束。
可對方不僅主動下車,還站在這裡浪費時間東拉西扯找話題,原來是一直在觀察那幾個男生。
還真是個好人啊。
陳嘉玉想了想,指向旁邊的亭子,擡頭露了個真切的笑:“那邊就有保安在,沒事兒。”
循着她的指尖看過去,隔着一扇玻璃,裡面站着兩個身穿制服的保安,正密切關注着門口。
見狀,幾步外的男生也被同伴生拉硬拽走。
溫延似是而非地點頭,沒再多說:“行,回去吧。”
話音落,他單手抄兜往車門靠去,長腿懶散地交疊在一處,面容在路燈下半明半暗,看不清情緒。
這意思大概是要她先走。
陳嘉玉也不想繼續客套浪費他的時間,于是直接後退一步,笑着揮揮手:“那今晚謝謝您了。”
她毫不猶豫地轉身,快步走向寝室樓。
單薄纖細的身形在樹影裡輕輕搖曳,溫延百無聊賴地注視着她的背影。
等陳嘉玉消失在視野,他才彎腰坐回後座。
車窗關閉,但溫延的目光依舊落在窗外某處,蘇确謹慎詢問:“老闆,要查嗎?”
剛才的狀況并不像追求的樣子。
但溫延沉默阖眸,顯然不打算插手這件事。
見狀,蘇确會意地不再給自己攬事。
畢竟在溫延身邊工作五年,這麼長時間以來,深知老闆不是會多管閑事的性子。
他永遠都是一副風度翩翩、教養良好的模樣,溫和又淡漠,員工背地都說他像個完美的假人。
隻有在長輩朋友面前,才會偶爾展現出那麼一丁點兒不一樣的煙火氣。
蘇确暗暗搖頭,轉回身讓司機将車載音樂調小聲一些,聽到後排隐約傳來聲音。
“查吧。”
預判失誤?
蘇确愣了兩秒,心領神會地一口應下。
因這點出其不意的情況,他倏然想起晨間忘記報備的另一件事,刻意但不生硬地提了句:“老闆,孟女士的委托律師今晚從德國飛懷安,約您後天下午見面。”
溫延不疾不徐地睜開眼,沉吟兩秒:“讓他明天十點去公司,我等他。”
-
回到樓上。
陳嘉玉先去水房将換洗的三件套挂起來,轉身,恰好撞入對面的儀容鏡。
之前回來時她隻換了衣服,還沒洗澡,所以此時長發還好好紮在腦後,充分露出整張臉。
未施粉黛,出門前塗的口紅也因為吃了頓飯的緣故而消失,泛着點兒營養不良的白。
水房的白熾燈極亮,從頭頂投射到她身上,一眼望過去隻有那雙耳朵紅得離譜。
陳嘉玉納悶地伸手捏了兩下。
幸好現在是春末夏初,否則這觸手可及的滾燙,簡直要讓她以為是生凍瘡的前兆。
胡亂揉了揉,她拎着洗衣盆回了寝室。
懷安大學研究生院的宿舍樓是單人單間,房間面積小,但一室一衛打掃起來很方便。
陳嘉玉的書桌靠窗,堆滿了下樓前整理出來的專業書,裡面還夾雜了一些本科資料。
分門别類挑選好,她打開了微信。
給本科資料拍了幾張照片,編輯好内容,發送到二手校園牆上,對方很快回複了ok的表情。
陳嘉玉放下手機,打算看會兒文獻。
不知不覺間,宿舍樓下的動靜漸弱,月亮高高攀上枝頭,整座校區仿佛被按下了暫停。
直到小鐵門關閉的吱呀聲劃破這片寂寥的夜色,陳嘉玉擡頭活動了下頸椎。
十一點四十了。
放在置物架充電的手機蓦然亮起,陳嘉玉點進去,是微信收到的好友申請。
對方沒寫備注,不過由于前不久挂出去的資料,她未作他想直接點了确認添加。
視線下移,意料之中地看到另一條申請。
陳嘉玉面不改色地點了進去。
程項東:【校門口那男人是誰,你新釣的凱子?他知道你背地裡這麼賤嗎?】
程項東:【在?出來聊聊呗?】
程項東:【今晚是我太生氣了口不擇言,你别放心上,我道歉,你去撤訴行不行??】
程項東:【操了!媽的說句話啊你!】
因為好友早在事發當晚就被她删除,所以對方的消息隻能出現在主頁的備注欄。
陳嘉玉看着他無能狂怒,扯了下唇角,動作飛快地截圖後添加好友,然後再立馬拉黑删除。
眼不見為淨,她起身去洗澡。
進了浴室沒多久,師姐許嚴靈不知道從哪得來的小道消息,給她發了幾條微信。
許嚴靈:【你被程項東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