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不知從哪裡飄來了蒲公英，崔蘅下意識擡起手去捉那些毛茸茸地飄在空中的種子。不過她到底什麼都沒捉住，毛茸茸都飛走了。

“知意……”

盧淩風若有所覺地回頭，便看到站在另一棵樹下在玩那些毛茸茸的崔蘅，他沒來由地覺得有些不好，崔蘅站在雲霧間，一襲淺紫色的紗衣被風吹起，她飄飄欲仙，好像下一秒就要飛走了似的。

崔蘅聽到聲音，這才擡眼去看他，盧淩風站着沒動，崔蘅也沒想讓他走過來，她幾乎條件反射地勾起一個标準完美的微笑，并朝盧淩風颔首點頭。這笑容讓盧淩風感覺太熟悉了……她在那些世家大族的小姐夫人面前，總是這樣笑的。

隻是，她唯獨不會在自己面前這樣笑。

“知意……你、你怎麼……”

“好巧啊，盧參軍和蘇司馬都在。”

崔蘅打斷盧淩風的話：“一直聽說這裡風景不錯，等了這麼久，還是決定來看看。”

崔蘅看着蘇無名說完之後，視線移到盧淩風臉上：“盧參軍，可否借一步說話？”

盧淩風立刻點頭：“好，我們去那邊。”

他指了一下水邊的位置，崔蘅便随他一起走過去，盧淩風道：“我原本想找你一同來此處，隻不過前段時間一直在忙案子……”

“多謝好意，其實我自己也可以來。”

盧淩風嘴裡的話忽然卡殼了一下，它猛地回過頭，見崔蘅站在他不遠處，微笑看着他：“我要回長安了，原本打算來這裡看看，再同你道别。沒想到這麼巧，那就順便道個别吧。”

“……你要回長安？”

“對啊，我出來也挺久了，兄長都寫信催我回去了。”

崔蘅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從懷裡扯出一個錦囊，朝盧淩風遞過去：“給你。”

盧淩風下意識接住，崔蘅朝盧淩風行了一個女子禮，道：“那就此别過了。”

崔蘅走出去挺遠了，盧淩風才慢慢回過神，他覺得腦子裡有些空，緊緊捏着那個錦囊，其實不必打開看，也能猜到是什麼了。

她把他送的雁還回來了。

盧淩風有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仔細想想，好像又能明白發生了什麼。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太奇怪了，直到剛才，這段時間……他好像完全忘記這個人了似的。

盧淩風反應過來，幾乎條件反射地拔腿追過去：“等等！”

他跑得不慢，很快便追上了崔蘅，盧淩風一把抓住崔蘅的手臂，将她扯了回來，果然見她眼睛裡蓄滿了淚。她總是如此，掉眼淚也要背回身去的時候才掉，所以面對着他的時候，不論表現得多正常，都不正常。

“知意，你聽我說……”

崔蘅皺緊眉頭，一把将手抽了回來。崔蘅沒說話，隻一個眼神就叫盧淩風無法說出接下來的話了。

他好像确實沒什麼可說的，事實就是他完全把她忘了，約好的要一起來石橋山看看的，也是他同别的女子來看了。盧淩風此時才明白什麼叫百口莫辯，換作任何一個人，遇到這種事，都會覺得是他移情别戀。

崔蘅也沒再同他糾纏下去，還是保持着那種不緊不慢的速度，慢慢往山下走去。

崔蘅隻是不想讓他們結束得太不體面。

這結束已經夠不體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