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臨之擡起右手給她看手裡的飯盒,“給你帶了家裡做的菜,我用幾層毛巾裹好了,應該還熱着。”他走進房間。看到餐桌上有幾碟小菜,還有一碗方便面,已經坨在了一起。
“你怎麼就吃這個?”他回頭看曲韻之。
曲韻之手忙腳亂地收拾,“一個人,懶得弄,再說我也不怎麼會做飯。你坐吧。”
路臨之看到她不動聲色地把一包煙扔到了旁邊去,才反應過來,進門就聞到的那股有點清甜又帶着辛辣的味道應該是煙味,接着注意到桌子上還有個酒杯。
“你喝酒了?”
“啊,就喝了一點。”
兩個人坐下來,路臨之把帶來的菜一樣一樣擺好,“韻之,新年快樂,你多吃點。”
都是崇城當地過年要吃的尋常菜式,曲韻之看着這些菜,想起了父母。心裡難過,臉上還是笑着的,“好,我多吃一點。”
路臨之陪着她跨年,聽過午夜連綿不斷的爆竹聲,一起看了滿天盛放的煙花後,才告辭回家。
他走了之後,曲韻之發現自己的那包繁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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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寒假,曾曉琴恢複了上班,生活暫時回歸了正常的軌道。
隻是這平靜持續了沒幾天,路臨之就往安靜的湖面上扔了塊巨石。他和誰都沒商量,就簽了演藝合同,加入了一個男團,找的是曲韻之簽約的公司。
曾曉琴和曲韻之知道以後,都崩潰了。
路臨之很平靜。他跪在曾曉琴的卧室門口,直接坦白了自己喜歡曲韻之,不會和她分開,也承諾絕對不會影響自己的學業,請求媽媽的原諒。
路臨之給曲韻之的解釋更簡單,在他知道曲韻之選了這條路之後,就做了這個決定。他想要的很簡單,就是努力走到她身邊去,保護她。拖到現在簽合同,是因為過了年他才滿十六歲,才可以自主簽字。
路臨之在這個時候,初步顯露出他的倔強和堅持,他認定的事情,很少有人改變他。
公司太小,能給的機會不多,他們倆參加的男團和女團都不溫不火,路臨之倒是靠着自己的個性,積累了一批個人粉絲。
路臨之高考前夕,老闆出事進去了,公司被查封,合同自然解約。路臨之再一次自作主張,志願填了北城的電影學院。
曾曉琴這次很平靜,隻說了一句,“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希望你将來不要後悔就好。”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路臨之收到錄取通知書,去找曲韻之,她不在家,手機一直提醒暫時無法接通。路臨之幫她收拾了房間,又煮了一鍋綠豆湯放在冰箱裡,因為約了同學晚上一起吃飯,路臨之沒有再等,先走了。
高考結束,彷佛代表着跨過了那條成人的線,同學們大多數都收到了錄取通知書,不論得意還是失意,都很興奮,啤酒叫了一輪又一輪。
路臨之一晚上都在關注手機,一直都沒有電話或者消息進來。同學們不停地過來碰杯,他在不知不覺中喝地有點多了。
有一兩個女生,借着酒意過來向他表白,他直接表示已經有了女朋友,她們聽了沒說什麼,臉上卻都是不相信的表情,畢竟高中三年,沒人見過路臨之和哪個女生走得比較近。
散場後回家的路上,路臨之開始覺得頭暈。出租出車司機叫醒他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下意識報了小院的地址。巷子狹窄,出租車開不進去,路臨之在巷口下了車。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的雨,巷口很安靜,隻有那盞路燈,靜靜伫立着,雨絲與暖黃色的光線交織着,在濃黑的夜裡圈出一片小小的天地。
曲韻之回來了,但是沒開燈,縮在沙發一角坐着。路臨之用鑰匙開門的聲音驚動了她,她瑟縮了一下,沒出聲。路臨之打開燈,看到她,反而被吓了一跳。
曲韻之的臉色很差,她穿着長袖的睡衣和睡褲,還蓋了條毯子,但是一直在發抖。路臨之以為她發燒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體溫正常,甚至有點冰。
“你是不是淋雨了?我去給你燒點熱水。”路臨之一邊說一邊準備去廚房,手卻被曲韻之握住了。
“怎麼了?”酒喝得有點多,路臨之自己也昏昏沉沉的。
曲韻之擡起頭來,“臨之,你還記得我讀高三時,咱們的約定嗎?”
她的眼睛裡有一些哀傷的情緒,路臨之以為她想念父母了。“當然記得,我的心,從來也沒有改變過。”
他蹲下來,與曲韻之對視,“我今天收到了北城電影學院的錄取通知書,下午來找過你,你不在。晚上和同學一起吃飯,我一直在想你,韻之,你跟我一起去北城吧,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
曲韻之盯着他,眼睛裡的哀傷和痛楚愈發深重,她忽然靠過來,毫無預警地吻上了路臨之。
路臨之的大腦嗡一下,心髒狂跳。
這個吻一觸即離,曲韻之像是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冒失,想要退縮。路臨之卻迅速跟了上來,兩隻胳膊纏繞住了她,不肯再放開。
雨一直在沙沙地下着,他們倆,像兩隻受傷的小動物,依偎在一起,通過肢體的交纏和親密,向彼此索取着溫暖和力量,以此來對抗這冰冷的世界。
事發突然,家裡肯定沒有相應的措施,路臨之在昏昏沉沉中,用僅有的理智在思考,進度會不會有點快?韻之會不會覺得被冒犯?他掙紮着,沒想做到最後一步,但是曲韻之說自己是安全期,攬着他的脖頸,吻了上來。
這個晚上其實并不美好,曲韻之的情緒不太穩定,一直在哭,路臨之手足無措,想要停下的時候,她卻又纏上來不肯放手。
這一晚,似乎為他們後來的情感走向定下了基調。總在兩目相對柔情蜜意時,有着隐隐的不安;總在緊密相擁的親密時刻,感受到心髒無端的抽痛.......
在這之前,兩人之間的承諾和表白都很含蓄,雖然是期盼已久,但是關系的确定依舊是事發突然。路臨之那時年少,在酒精和荷爾蒙的驅使下,沒有意識到這一晚曲韻之的不尋常。他隻當曲韻之舍不得他離開崇城,又或者是女生的第一次有失落感,所以沒有多想。
後來,随着年齡的增長,他漸漸感覺到,那一晚的曲韻之,應該是遭遇了一些事情。她逃避着不肯說,路臨之也不想勉強她,但是時間久了,這點好像并不重要的事,成為他們關系裡的一個結,在無意識中,硌傷了彼此的心。
也是從那晚起,路臨之發現曲韻之又開始吸煙了。
那年除夕,他把那包繁花拿走之後,曲韻之就沒再吸了。但是那晚過後,她開始随身帶着一包繁花,也不在他面遮掩,酒也越喝越頻繁。
路臨之幾次想勸她戒了煙酒,最終也沒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