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楠先去了1号樓，她和路臨之很少來這邊，但是鐘點工阿姨每周會來打掃一次，所以家裡是随時可以住的狀态。

她再一次給夏天打電話，還是沒人接，微信也沒回消息。徐楠立刻通過對講機聯系物業，先說了自己的業主身份，簡述了一下事情原由，問物業是否清楚3号樓1002的業主情況。

物業很快查詢了一下，說1002是一位夏先生獨居，他們會盡快派保安過去看看。徐楠說自己也一起過去，讓保安在3号樓的門廳等她。然後飛快拿了自己的包，換了鞋下樓。

徐楠和保安每隔幾分鐘就敲一次門，期間徐楠也在持續撥打夏天的電話，一直沒人接。就在徐楠準備報警的時候，門終于開了。

屋子裡黑洞洞的，夏天扶着門站着，看起來很吃力。眼睛紅紅的，臉上的皮膚不再是蒼白的，反而顯示出一種不正常的潮紅，徐楠看他還穿着聚餐時那身衣服，襯衫很皺，赤着腳。

徐楠着急地發問：“夏天，你感覺怎麼樣了？沒吃藥嗎？”

“吃了，好像沒起作用。”夏天的聲音嘶啞低沉，明顯發聲困難。

徐楠吓一跳，這很可能是已經出現了喉嚨水腫，需要馬上送醫院。

保安也看出來情況緊急，在後面說：“趕緊打120吧！”

物業經理這會兒也上來了，“在下大雪，120過來會很慢。而且剛才新聞說因為下雪，很多交通事故，估計這會兒120調度也緊張。”

徐楠當機立斷，“我開車送他去醫院，離這裡最近的醫院在哪裡？”

“市立一院，今天下雪，開過去估計要半個小時。”物業經理回答。

徐楠讓保安幫忙先扶住夏天，她這會兒也顧不上征詢夏天的同意了，推開門進去，摸到牆上的開關，開了燈。

看到大衣就扔在門邊上，拾了起來，想了下，挂在門邊的挂衣架上，另外從上面拿了件挂着的長款羽絨服。又環視了一下，去茶幾上拿起夏天的手機，放進自己包裡。

三個人一起給夏天穿上羽絨服和鞋，把他送上了徐楠停在地庫的車。

今天下雪，物業人手也不夠，沒辦法派人陪着一起去醫院。徐楠說沒事，她自己可以的，到醫院直接去急診，有醫護人員對接就行。

徐楠設好導航，一邊小心開車，一邊通過車載語音助手找到了市立一院的急診電話。她在電話裡和接診護士溝通了情況，說明自己大概二十分鐘左右到，請對方做好接診準備。

路上比較順利，雪雖然大，但是車輛較少，沒有堵車。徐楠按照預想時間抵達急診，醫護人員過來，接走了夏天，徐楠快速交待了一下情況，先把車飛快開去地庫，然後再飛奔回急診大樓。

雖然體征表現看上去有點嚴重，但是病情明确，醫生已經看過了，抽了血，等檢查結果出來再給藥。

護士把挂号單化驗單一堆單據給徐楠，讓她先去繳費，然後再去接點熱水，病人需要大量喝水。

徐楠翻出手機，她記得人力資源給他們發過實習生的簡曆。根據簡曆填好了挂号所需資料，按照護士的指示去一一辦妥，再去開水間接水。

一次性水杯質地有點軟，不好接熱水。徐楠想了想，從包裡拿出了自己的保溫杯，用熱水和洗潔精清洗了幾遍，沖洗幹淨，接了一杯水，先倒在手背上試了下溫，然後擰好蓋子，去找夏天。

已經挂上了點滴，夏天這會兒看着緩解了不少。徐楠松了口氣，把保溫杯遞給他，“喝點水，護士說要多喝水。”

夏天接過去，拿在手裡，沒喝。他看着徐楠的額頭有一層細密的汗珠，今天這麼冷，她這是跑得有多急？

徐楠看他沒喝，誤會他不好意思，“是我的水杯，不過我用洗潔精洗了很多遍，裡外都沖幹淨了。一次性杯子不好用，你先湊合下吧。”

夏天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也不解釋，拿起水杯直接喝了下去，喝完以後，也沒有把水杯還她，一直握在手裡。徐楠也沒在意，在他的急救床邊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

這一天，好多事，這會兒感覺有點累了。

二樓的急診輸液廳人滿為患，夏天被臨時安置在走廊上。

這裡倒是安靜，氣味也比人員混雜的輸液廳好多了，就是緊挨着一樓急診大廳的挑空空間，不時有風吹過來。夏天蓋着被子，還好，徐楠坐了一會兒，就有點冷，忍不住起來走動。

夏天注意到了，扯了她的衣袖一下，徐楠看他，“要喝水嗎？”

他指了指自己鋪在被子上面的羽絨服。剛才看診，需要檢查身上的皮膚，還要抽血，接着要挂水，護士幫他把外套脫了，就一直放在被子上面。

徐楠懂了他的意思，搖搖頭，“沒事，我不冷。”

“你剛才跑的一頭汗，這會兒一吹風，要感冒了。”聲音還是嘶啞的。

“我沒事......”

“你趕緊穿上吧，不然我也躺不踏實，今晚給你添了太多麻煩。”

“别這樣說，今晚的事，歸根結底，是因為我和老鄭的矛盾。把你牽扯進來，純屬池魚之災。”

徐楠想想，又加了一句：“希望你不要因此對我們研究院失望，咱們單位99%的人都是很好的。以後你進入社會就會知道，哪裡都有這種老鼠屎，沒辦法。”

夏天笑了，為她這會兒的老成持重。“學校裡也是個小社會。”

徐楠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話了，這個嗓子，聽上去太折磨人了。

夏天再要開口勸她穿他的羽絨服，她先一步拿起來，用行動阻止了他開口。

預估夏天至少有185+，他的中長款羽絨服穿在徐楠身上，暖倒是很暖，就是太大了，徐楠整個人縮在衣服了，看起來更減齡了。

一樓急診大廳又是一陣喧嚷，應該又有病人送進來了。

這個雪夜，浪不浪漫不知道，熱鬧還是很熱鬧的。

徐楠和夏天都轉頭往下看，隻是一瞬，徐楠就站起來了。

她拔腿就走，走出去兩步又停下來，去護士站講了幾句，回來給了夏天一個移動呼叫鈴。

“夏天，不好意思，我需要離開一下。你需要幫助，就按鈴，護士會來幫你。還有。”

她從自己包裡找到夏天的手機，遞給他。“有事咱們電話聯系，我會盡快回來的。”

夏天看出來她很着急，應該是有什麼突發狀況，沒有追問，隻說：“你去吧，不要擔心我，我已經沒事了。你自己慢一點，不要急。”

徐楠從安全通道一路往下奔，能聽見自己的心髒在胸腔裡面跳動的聲音。

她盡力克制住眼淚，感受到一種沒來由的恐懼。整個世界仿佛消失了，不過是兩層轉折樓梯，卻像是沒有盡頭一樣。

剛才在樓上那一瞥，她看到躺在急救床上的，是路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