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以前，阿斯翠亞想過無數種死亡或是被俘虜的可能。但當她回過頭後，卻看見了格外熟悉的兩張臉——阿斯翠亞早該想到的，隻有腳步像羽毛落地一樣輕的精靈，才能輕易近她的身。

“我隻是出來看看嘉維爾，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下遊。”

“是嗎？”陶瑞爾和萊戈拉斯相視一笑，共同抛給她一個“不信”的眼神，“我知道我不會是孤身一人，但沒想到路上會這麼熱鬧。”

對于這兩個人私自出逃的原因，阿斯翠亞清楚得很。但不幸的是，她的目的和他們不同，更為自私……也更為任性。盡管如此，陶瑞爾的話還是令她觸動。

「我們何時任由邪惡強過自己？」

「我能見到的一百二十五年間，從未。」

三人已經落後于矮人和半獸人的隊伍，他們必須即刻出發。路上萊戈拉斯對阿斯翠亞講了大殿中那隻半獸人，講述了那些謎語一樣的話。他以為她會跟自己一樣聽得懵懂（陶瑞爾也是），可沒想到，這隻年輕的精靈居然能夠解讀。

原因無他，幾十年前的阿斯翠亞曾旁聽巫師和精靈王的會晤。

“如果那隻半獸人說的是真的，那就印證了甘道夫幾十年前的話——多爾哥多的黑暗力量源自索倫。”阿斯翠亞在路上解釋道，“而且也正如他推測的那樣，索倫企圖喚醒北方的巨龍做盟友，借此統一整個北方。”

“孤山的史矛革？”

“世界上僅剩一條龍了，陶瑞爾。”

前方的路途變得灰暗，漫天的霧氣遮住了日光，時間仿佛進入了黑夜。萊戈拉斯率先踏進霧中，灰色的霧氣瞬間将他吞沒。陶瑞爾和阿斯翠亞握緊了弓箭，跟上他的步伐。

沒有船隻，他們隻能繞遠路去鎮上。路上的阿斯翠亞還在講孤山和矮人國王的故事，就她自認為不合理的推斷來看，矮人們的這場遠征極有可能是甘道夫的緩兵之計——

隻是巫師至今都沒有現身。

如果矮人們能重新奪回孤山，索倫就無法與史矛革聯手。十三個矮人的力量看似弱小，但他們有足夠強大的後援力量。索林二世不僅是這支孤山小隊的領導，更是整個都靈族矮人的領袖。

隻要他能重返孤山，拿回被巨龍侵占的、象征着國王身份的阿肯寶石，立誓效忠都靈一族的矮人會從四面八方趕來，為他們的國王而戰。退一萬步講，就算見不到那塊寶石……

也沒有矮人會質疑山下之王。

“我們在天亮之前能到嗎？”阿斯翠亞向天空伸出手，北極星西面的那顆星已經到了最引人矚目的位置。按照雙聖樹的時曆來算，此時應該進入了天中的第一個時辰。

“不能。”萊戈拉斯給出了否定的答案，“而且我們需要休息。”

他離開林地王國時過于匆忙，并沒帶上赫伯（他的白馬）。想必阿斯翠亞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可她競也沒帶着缪笛。或許……如果沒有他和陶瑞爾出現，阿斯翠亞會在猶豫後返回堡壘——萊戈拉斯很難不這樣想。

矮人到來的當天是星光節，沒有精靈會在天亮前入睡，尤其是阿斯翠亞。而當天光大亮時，禍事又接二連三。加上這半天的奔波，三人都該是精疲力竭才對。

不對，除了萊戈拉斯。

看着他站在岩石上眺望的背影，阿斯翠亞很難不這樣想。

陶瑞爾将弓立在一邊，靠着一根纖細的樹木坐下。她将葉子包着的半塊蘭巴斯遞給阿斯翠亞後，就抱起雙臂，将頭偏向一側。

看來三人之中，隻有陶瑞爾時刻為遠行做準備。

說是休息，可三隻精靈都沒閉上眼睛。陶瑞爾在擔心身中毒箭的奇力，仿佛感同身受般。萊戈拉斯勘察周遭的地形和植被，而阿斯翠亞咬了一口蘭巴斯，眼前隐約浮現出嘉維爾和瑟蘭迪爾的表情。

她的想象與現實并無太多偏差，午後得知三人離開的瑟蘭迪爾已經将葡萄酒灑了一桌。

蘭巴斯這種精靈餅幹，隻要咬上一口就能支撐一隻成年精靈的一天。阿斯翠亞将咬過的蘭巴斯轉了個方向，傳遞給萊戈拉斯。

她并不敢輕易睡去，因為陷入黑暗時，那段過去就會再次上演。她更怕的是她在夢中說出什麼，會被兩人聽見。于是阿斯翠亞隻能借着放哨的由頭，爬到身後的樹上去。

陶瑞爾擡起眼睛看了看對面的萊戈拉斯，他剛剛還和黑發精靈肩挨着肩呢，現在身邊就空空如也。

“你要說什麼？”萊戈拉斯看出她有話要說。

“我的确不該教會阿斯翠亞爬樹。”

長湖鎮的矮人們終于找到落腳的地方，卻在走出木質碼頭不久就被守衛盯上。村民們好像提前商量好了似的，替他們打着掩護。但比爾博認為，這些民衆并不是沖着矮人國王的面子——他們或許都沒怎麼聽說過。

而是沖着他們這位引渡人的面子，這個叫巴德的人類實在是深得民心。

盡管聰明如比爾博，但他還是有一點沒料到。長湖鎮的村民并非沒聽說過索林，相反，都靈一族的傳說在這裡代代相傳。孤山中滿廳滿室的财寶，數不清的銀器、金币和寶石……矮人坐鎮孤山時，黃金會在河中流淌。

不僅如此，關于索林的預言也曾傳遍大街小巷。

“那白銀噴泉的主人，

“亦君臨镌雕石洞。

“大山之下的王孫，

“将昔日返回深宮。

“那日鐘聲滿是歡喜，

“為山王回歸作證。

“但一切終将戰栗，

“随湖水燃燒沸騰。”

白日的阿斯翠亞念出了這些語句，他們曾藏在中洲曆史的夾層中。在她向交易紅酒的商販詢問時，才終于得到了這完整的版本。

這不是一首簡單的歌謠，或許正如長湖鎮的村民所說，這是一道預言。

她回過頭，那雲霧中的孤山越來越清晰。他們正處于山腳下，仰視這座山峰的感覺是在高塔上眺望得不到的。

「燃燒……」萊戈拉斯細細咀嚼着這個詞語，遠處的村莊變得不再真實。

「指的是龍焰，龍焰會摧毀整個村莊。」阿斯翠亞回憶商販的話，「當這片水域退潮的時候，能看見一個巨大的城鎮殘骸——那是伊斯加，一個曾經被史矛革摧毀的部落。」

那被燒毀的伊斯加，曾是長湖鎮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