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這裡,手機振了振,秘書提醒他再過半小時有視頻會議。
祁應竹做事很牢靠,即便出差在外,也沒有耽誤公務,該排的會議全部挪到了線上。
沒空繼續關注爛人的交談,他回到酒店調試電腦,提前五分鐘進入了會議室。
“你什麼時候回來?”有制作人幽幽開麥,“項目組忙得快炸鍋了,就等着你簽任用書,你在加州快活那麼久,能不能可憐下這邊連軸轉了三個月?”
祁應竹道:“你想簽誰?”
制作人沒有吱聲,私敲:[你放那些老油條進來,不怕他們串通别人架空你?到時候用起來也不順手。]
[這種東西你肯定早就清楚,我是多碎叨一句。]
話裡話外,項目組也希望聘請來曆單純的候選,散會後,祁應竹打開寫了一半的面試評價,盯着上面的系統問卷。
由此他停頓半晌,不知道是斟酌着什麼麻煩,又或許在仔細回憶白天的細節。
最後祁應竹跳過瑣碎評價,直接在最後勾了“通過”,言簡意赅地寫下總結:[請盡快安排談薪。]
另一端屋檐下,楚扶暄收到David的短信,詢問他是否平安到家。
附近的治安環境不錯,他禮貌地答複自己已經回家了,但因為不想與人閑聊,所以故意沒關心對方的情況。
洗完澡栽進床上倒頭就睡,之後繼續打包行李,楚扶暄一邊收拾,一邊掰着手指倒數回國的時間,有條不紊地和房東商量退租。
房東看他的車子保養得當,打聽他有沒有意向轉手,這下楚扶暄順勢賣掉了車子,落得一身輕松。
唯一麻煩的是這裡公共交通不方便,楚扶暄還沒徹底離開,時不時想去趟商圈很麻煩。
“我沒收到鴻拟的郵件,唔,你也沒刺探到情報?”他坐在出租車上,接了窦燦的電話。
窦燦根據經驗推測:“人事最快明天上午會聯系你,肯定穩了,不找你聊工資打什麼越洋電話?”
蓋着公章的Offer沒發到手上,楚扶暄内心不敢笃定,嘴上很捧場:“沖着祁老闆那輛拉風的豪車,我要朝他們獅子大開口。”
提到祁應竹,手機對面猛然僵硬兩秒,繼而跳過話題,與楚扶暄旁敲側擊。
“你相親現場的氛圍怎麼樣啊?”窦燦期期艾艾地問,似乎又做了什麼虧欠人的事情。
“有别扭描述不出來,可我都這樣了沒什麼的好糾結的,别人願意救場,我該謝天謝地,條件談得攏就差不多了?”楚扶暄歪過腦袋。
窦燦誠實地說:“他在鴻拟待過,不過混的沒有很好,換方向以後過得不錯,他也搞過一線研發,你倆肯定有話聊。”
實際上David壓根沒和自己透露過,楚扶暄冷不丁得知之後,膈在心頭的古怪突然有了答案。
David與祁應竹沒有競争和矛盾,甚至沒有任何交集,究竟為什麼會在背後那般揣度?
是嫉妒。楚扶暄無聲地說出答案。
他們年齡接近,發展軌迹一度類似,David落寞離開,而祁應竹在那裡平步青雲,風頭無兩地擠入了管理層,前者對後者的态度非常刻薄,透出一股扭曲的尖酸滋味。
楚扶暄最開始以為David相關閱曆欠缺,導緻講出了那麼不妥的猜疑,實則那些話語全然源于成心的惡意诋毀。
雖然被罵的家夥自己也很讨厭,但怎麼能這樣潑髒水?
楚扶暄沒和窦燦分享,暗自“嘶”了一聲,回過神來又詫異,他居然在替祁應竹鳴不平?
好吧,楚扶暄身為熱心市民沒有苛責自己同情心泛濫,在心裡解釋,無論如何這是原則上的人品問題,他應當感到憤憤不平。
那他還要不要利用David應付爸媽?如果拒絕了眼前這個人,自己被逼入死胡同,已經沒有餘地重新尋覓。
楚扶暄一個頭兩個大,正巧又收到新消息,David說他考慮完了,想和自己抽空長聊。
他見狀握緊了手機,選擇遵循内心的對錯觀感,緊繃又艱難地打字:[非常對不住,浪費了你的時間,我發現我們不太合适。]
從出租車下來,楚扶暄垂頭喪氣,抱着兩包舊衣服去機構回收。
機構是公益性質,收集的閑置物品均會得當處理,楚扶暄最近騰空租房,不可能把所有東西寄回家裡,有些就索性拿去獻愛心。
這些衣服他統統洗過一遍,下午曬得幹燥溫暖,全部折好了帶過來,打開袋子還有洗衣液的清新味道。
與工作人員核對完清單,這裡會延後寄出一張感謝信,楚扶暄填信息時落筆遲鈍,猶豫自己到底該寫哪裡的地址。
回國後他難以在父母身邊久留,大抵是匆匆團圓,又匆匆地前往下一個大城市打拼,留長輩的地址不及時查收還容易弄丢。
“我下個星期就要走,不知道之後會去哪裡。”楚扶暄表示自己行蹤漂泊,含蓄地婉拒了心意。
他訂好了機票,再留最後七天,這裡打車又貴又麻煩,楚扶暄打算多囤點速食食品,接下來可以偷懶不用出門。
逛超市看到清潔劑和油漆,他也順手買了一些,打算好好打掃屋子,正式退租的時候别給房東添麻煩。
飲料、水果、新鮮蔬菜,購物車不停地多出東西,結賬後有沉甸甸的一大袋。
楚扶暄沒約上出租,不耐心地拎起袋子去坐公交車,然而他身形清瘦又疏于鍛煉,走不了多遠就原地投降。
幸虧附近草坪有長椅,楚扶暄歇了一會兒,揉了揉發麻發痛的肩膀。
這時臨近下午四點多,國内早晨七八點,楚父撥來語音問候。
楚扶暄怕坐着講話沒精神,撐着膝蓋站起來交談,返程在即,他叮囑父母不要特意接機,省得一來一回累得夠嗆。
“早安排好了,我們肯定得接你啊,我這次洗車還要關照店裡洗幹淨點。”楚父說,“怎麼,你男朋友害羞?”
楚扶暄:“。”
想着近期的一系列遭遇,他霎那間無語凝噎。
楚父以為他是默認,無語:“長那麼帥的高個子還搞腼腆這套,裝什麼?”
楚扶暄:“……”
他哽住了一會兒,苦澀地臨場扯淡:“人家身體不舒服,下一步怎麼辦還沒數呢,先活下來再說吧。”
兒子描述得如此含糊不清,楚父摸不着頭腦:“小夥子生病了?你帶沒帶他去醫院?”
楚扶暄結合自身狀況,感受着舉手機都嫌酸脹的胳膊,懇切道:“算不上大問題,隻是在辦公室窩久了,底子虛。”
“哎,你好好照顧他,我們想着他出差完了能仔細通個氣呢,那他到時候要是跟你一塊兒回來,給他做一桌子好吃的補補。”
楚父唠叨着,覺得楚扶暄那邊多出一個病人,這會兒大概很累,于是沒有寒暄太久。
如今的走向一言難盡,楚扶暄跌回長椅上,如此稍微喘了口氣,便堅持地往站台挪動。
期間他路過精緻的酒店旋轉門,又默默停下,走神地來瞧了一會兒。
要是有時光機就好了,他肯定不會擅用祁應竹的照片,惹出來那麼多棘手的爛攤子……
等等,楚扶暄忽地被打斷思緒。
他餘光裡捕捉到哪裡不對勁,随即敏感地望了過去,發現祁應竹竟然就在這家酒店裡?!
細想的話貌似也能理解,楚扶暄後知後覺,眼前是本市最豪華的商務類酒店,祁應竹被安排到這裡不值得意外。
對方顯然也注意到了自己,視線無端交錯,邁步朝這邊走過來,而楚扶暄一時間大腦空白,情不自禁地後退半步。
“祁總,你還沒回國?”他猝不及防,難免有些磕絆。
祁應竹也沒想到會和他偶遇,開門見山:“有點事情沒辦,剛才正打算找你。”
楚扶暄驚訝地睜圓眼睛,記起人事最快明天會聯系自己,那現在算是什麼狀況……
“你來和我讨論工資?”他意外又恍惚。
自動旋轉門像萬花筒那般繞動着,時光沒有逆流,每句話都需要作數。
黃昏,他們站在門前,楚扶暄接收到了比老闆談薪更不可思議的話題。
祁應竹說:“我改簽了下周的機票,有時間聊一下你的婚前協議。”
楚扶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邀請:“你要不要考慮和我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