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和窦燦挂斷電話,楚扶暄坐到樹蔭下面發了會兒呆。
以往他在公司和租房兩點一線,鮮少有空亂跑,上次請假探親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他周末除卻補覺就是加班,難得可以出來透氣。
可望着越冬的椋鳥飛過藍天,楚扶暄悠閑之餘,竟覺得不太自在。
大概是生來野心勃勃,不喜歡眼前好山好水好無聊,就樂于遊走在繁華的寫字高樓裡。
其實楚扶暄的物欲很低,相對收入來講,衣食住行堪稱潦草,也因此攢下不少存款,論數額足夠他歇個三年兩載,可以滿世界地撒歡。
隻是業内更新換代太激烈,空窗期六個月以上等于流放邊疆,換做别人可能甯可休息,但楚扶暄不願意往後退。
此外,他能退到哪裡去?
父母逐漸年邁,不可能再添麻煩,職場向來優勝劣汰,弱者會被蠶食殆盡,自己的背後沒有倚賴。
他像是離群已久的候鳥,周圍沒有同類能夠依靠,哪怕要降落也不知道哪裡着陸才不會粉身碎骨,所以一直盤旋在空中是自己最有安全感的狀态。
海的邊際漏出幾許橙黃,該日落了,楚扶暄轉而開車啟程。
他打開車載導航,那家餐廳離沙灘大概十多公裡,地圖軟件上還有搜索記錄。
不過楚扶暄當時以為是面試地點,看着點評上描述的約會聖地,還納悶鴻拟管理層的風氣究竟如何。
如今和總裁面對面交談過,他隻能說之前的擔心過于無厘頭。
記起祁應竹似笑非笑的淡漠樣子,以及那恨不得離人五米遠的冷僻德行,楚扶暄磨了磨後槽牙,心想,對方玩潛規則的幾率還不如小行星撞地球。
抵達餐廳的時候天徹底暗下,晝夜溫差比較大,楚扶暄披了車上的外套。
他一邊進門,一邊低頭拍了拍衣服的褶皺,随即聽到有人喊自己扶暄老師。
“太巧了不是?我也剛到。”David爽朗地朝他伸手,“去年我們在典禮上見過。”
來者的個子大概一米八六,長相頗為端正,看得出來特意打扮過,整個人很有精神。
楚扶暄禮節性地與他握了握,默默在腦海内翻了一遍,感覺自己似乎沒見過這張臉。
出于最基本的情商,他說:“是的,可惜沒說上什麼話。”
“那肯定,我這職業專門挖人,你老東家防得很牢。”David調侃。
兩人沒在大廳多聊,David應該經常來這裡,輕車熟路地往裡面走。
趁着這會兒工夫,楚扶暄轉動眼珠,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
窦燦肯定是盡力搜羅資源了,但要和祁應竹形象相仿,難度實在太高,頂級的帥哥之所以飽受矚目便是因為稀有。
David與祁應竹長得不像,氣質風格也天差地别,好在身高近似,确實能忽悠父母。
楚扶暄無意挑剔好壞,客觀對比之後覺得可以救急,便很規矩地收起了目光。
他心如止水的意思太明顯,而David顯得格外熱情,落座時幫楚扶暄拉開了椅子。
楚扶暄略微皺了下眉頭,不太習慣自己被刻意照顧,尤其兩個人的關系并不親近。
心裡犯嘀咕之際,David開口:“你的事情燦哥全找我說了,跟祁總的名字放一塊兒,屬于我突然擡咖了啊。”
楚扶暄搭話:“你認識他?”
“不認識,畢竟人家的交際圈都是什麼層次?”David攤手,“那種滿眼要往上爬的精英和我不是一路。”
說完,他作勢要幫楚扶暄倒水,楚扶暄及時制止,表示自己來就可以。
楚扶暄喝了口檸檬水:“有的人重視事業,祁總這樣很正常。”
David答複:“二十八九歲背景不明絕對沒靠山,當上集團副總很不正常吧,除非鴻拟真的靠臉升職。”
楚扶暄聞言怔了怔,沒有接這句話。
他雖然和祁應竹的會面很不融洽,但不至于惡意嚼舌根,何況對方對待工作非常認真,否則大可不用親自來見自己。
“那我是前司年紀最小的主管,說起來也蠻奇怪。”楚扶暄搖搖頭。
“老師别這麼講,你非常厲害,我剛才純粹随口一提,上班都是各憑本事嘛。”David說。
他的面容稍平淡一些,并不像祁應竹那麼有攻擊性,待人非常圓滑。誇完楚扶暄之後,他又說自己條件欠缺。
對此楚扶暄回答得坦率,他們是表面合作,自己不太介意這些地方。
這麼輕巧地講完,楚扶暄忽地一頓,想起自己中午被某個人說是容易上當。
随即,他補充:“最好是看看合不合得來,不然偶爾湊一塊兒也有點勉強。”
David認為這些考量很有道理,提出過幾天可以一起打網球或者看電影,橫豎楚扶暄最近沒活幹,想必有不少閑工夫。
然而楚扶暄覺得不太妥當,說他們可以針對各自家裡的情況多商量,其餘活動或許有些累贅。
并且自己搞砸了面試,指不定要聯系其他公司,哪有心思去社交玩樂。
聽楚扶暄推脫了提議,David沒有繼續争取,早前他就點好了餐品,這時菜肴陸續端了上來。
楚扶暄本想讨論逢場作戲該如何相互配合,可惜David招呼他快點吃飯,又說自己暫時沒有考慮完善。
“等我想好了,能不能和你手機上聯系?”David問。
楚扶暄利落道:“好,你有什麼想問的可以直接發消息。”
吃完飯他沒有多留,和人前後走出了門,卻感覺有微涼的目光精準落在身上。
楚扶暄:?
他自認不是明星,更不可能有狗仔,迷茫地左顧右盼之後,也沒什麼古怪的地方。
“老師,有你熟人?”David發現他停步。
楚扶暄倍感荒唐:“沒,我的熟人應該都在加班。”
與此同時,祁應竹挑了個大廳裡隐蔽的位置,擡眼就瞥見楚扶暄和David一路走出來。
David在噼裡啪啦地講話,似乎是準備送楚扶暄回家,楚扶暄頗有耐心地擺擺手,意思是不需要這麼客氣。
眼看着這倆走出飯店,祁應竹往窗邊一靠,冷冷地望向外面。
透過墨鏡,他看到楚扶暄很快就驅車離開了,至于David則陰魂不散,徘徊在原處望着車尾氣。
祁應竹幾乎想冷笑,這人單方面演什麼纏綿悱恻,作派真是鬼鬼祟祟,大晚上的杵在路邊妨礙交通視線?
然後,祁應竹面無表情地抱起胳膊,将那根路障上上下下地審視了一遍。
身高比他略矮了點,五官更是半點不沾邊,真的像自己的照片?他即便長殘了都不該往這個方向發展。
如此琢磨完,祁應竹再想,這男的整體算是人模人樣,至少舉止沒什麼問題,也不知道如果感情受挫,是否會擅闖自家公司舉着擴音器控訴。
他為公關部操心諸多,而就在他準備離開之際,David轉身回到了店裡。
祁應竹壓低帽檐,瞧着男人走去吧台說要倒酒,收銀的老闆遞來一瓶黑啤。
“看樣子沒追到嘛,吹什麼自己能抱上大腿。”老闆調侃。
David說:“跟塊木頭一樣,根本沒機會,不過好歹加了好友可以聊天。”
老闆說:“他衣服和車都挺普通,你确定能做金龜婿?”
“他對自己摳門而已,你知道他年薪大概多少麼?跳槽了還能漲。”David大笑,“我都挑好入贅後買什麼手表了。”
冷眼旁觀片刻,祁應竹聽懂了,合着一個悶頭在找塑料男友,還有一個則活絡地以為能借機靠近、趁虛而入。
這種事情倒見慣不怪,現實裡多的是人貪心不足,一天到晚想走點歪門邪道。
協議結婚那麼胡扯的提議,能陪楚扶暄折騰的八成别有用心,到時候捏住了軟肋,總歸能占到些便宜。
祁應竹在心裡分析,楚扶暄擺明了願意利益交換,掏點錢似乎無關緊要。
隻是眼前的傻逼有沒有底線,占到便宜會不會得寸進尺?祁應竹感覺很煩,這主策劃後院起火的概率是不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