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扶暄被噎住,跟着玩笑道:[若下海煩告知。]
他這裡不太開火下廚,泡了一碗鮮蝦魚闆面,眼下沒有和朋友聊太多,吃完了就擦好桌子去洗碗。
過了會兒,母親定時給他撥語音,關心他的飲食和作息。
楚扶暄看到家裡來電,暗地裡有些心虛,不安地咬住了嘴唇。
“嗯,做的海鮮面。”他應聲,“和房東說好了月底退房,車子已經轉手了,我到時候行李寄快遞。”
交代完,他們微妙地頓住,随即楚母沒有遮掩:“你爸爸說他找過你了,我們來問問你是怎麼想的?”
楚扶暄硬着頭皮說:“還沒考慮那麼長遠的事情……”
緊接着,楚母輕松地換了個話茬。
“沒關系的啊,談久點也好。我們聊聊近的,他是哪裡人?做的什麼工作?”
不由楚扶暄瞎扯,楚父插話:“扶暄辦事穩當,這些肯定能放心。話說你對象長什麼樣,改天咱們打個視頻?”
楚扶暄打了個激靈:“他最近沒在這兒住,不是特别方便!”
“視頻太麻煩,我過個眼就行。”楚母說,“有沒有照片可以看啊?”
問題一個比一個棘手,楚扶暄被問得發蒙,卻被誤會是難為情。
楚家父母起哄了幾句,打趣他原來也懂得害羞。
“慢點慢點,我等會兒發過來。”楚扶暄快投降了,準備江湖救急。
楚母察覺到他的僵硬:“你說他很帥,是不是長歪了?這又無所謂,重要的是你喜歡。”
楚父仿佛下館子點菜:“照片最好新一點,不然我們撞見了也認不出來。”
情侶拿不出照片太離譜了,楚扶暄手忙腳亂,試圖撿一張網圖來應付。
無奈滿頁面要麼網紅感太重,要麼非主流濾鏡太厚,他着急地咬住嘴唇,聽筒對面已然困惑地“嘶”了一聲。
不好意思了。楚扶暄痛苦地閉上眼,打開和朋友的聊天記錄。
他當斷則斷,戳開那張模糊的側影,一鍵轉發到家庭群。
沒勇氣正視對話框裡的祁應竹,楚扶暄眼神飄忽,向爸媽隆重介紹:[他超級熱乎的。]
·
祁應竹總感覺今天有哪裡不對勁。
看完數據表,他瞥了眼窗外,滬市的冬天頻繁下雨,隔着玻璃都能感覺到那股寒冷潮濕仿佛要滲透過來。
祁應竹拿起桌邊的長柄傘,然後推開隔音門,眼前的辦公區淹沒在黑暗裡,剩下電梯間隐約留着燈光。
他經常這樣加班到淩晨,同事形容他一看軌迹就知道是單身,修的是正統無情道。
很顯然,祁應竹完全沒當回事,并在别人熱情牽紅線的時候,自己随意地找借口推辭了。
這個舉動貌似有點專橫,不過他已經大權獨攬,有資格肆意妄為,也懶得裝模作樣當紳士。
等電梯平緩地降到車庫,祁應竹散漫地劃了劃手機,戳進内網論壇看看有什麼消遣。
[某核心研發組的主策劃為什麼還空着,咱們策劃崗的定位是吉祥物嗎?]
[大家别期待主策了,肥水不流外人田,香饽饽輪得到外邊吃?八成又是高層的關系戶大亂鬥,他們可以互相咬到明年去。]
[除非祁老闆親自盯,講道理他喜歡誰誰的後台就最硬,其他人不敢吱聲。]
[祁應竹大概沒關注這件事,橫豎到了他手底下都是服服帖帖,我沒見過有誰可以動手把他治了的。]
[他多大年紀啊,有沒有結婚?我遇到過他,樣子很年輕诶,沒人八卦麼!]
[28歲,的确是集團上面歲數最小的那個。]
[毋庸置疑的光棍哈,鐵血事業狂要是真的有老婆,老婆改嫁三年了估計他還沒發現。]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祁應竹眉眼淡淡,索然無味地關掉了論壇頁面,繼而開車回家,洗完澡打算睡覺。
可惜他的睡眠質量極度糟糕,哪怕特意換過枕頭、床墊、被套,他輾轉反側半天,大腦依舊保持着清醒。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祁應竹認命地坐起來,開始查找如何讓自己快速暈厥。
服用褪黑素?現在吃估計明天開會還沒代謝幹淨。
收聽白噪音?他已經循環播放到手機發燙。
還有一條建議沒試過,似乎可以繼續掙紮:品味無聊的電子垃圾。
祁應竹挑選片刻,在主管周報、總監月報和招聘簡曆之間選擇了最後那類。
這段時間以來,他确實沒注意過主策劃的空缺,自己常年日程繁重,最近又接手了新職務,大家沒拿這檔子來添麻煩。
當下,優質簡曆和作品集被HR上傳在群内,方便相關部門查閱和交流。祁應竹被拉群的時候屏蔽了通知,這時才瞧見他們已經找不少候選人聊過一輪。
隻是接觸的結果不太好,大家态度保守,甚至可以說是挑剔和刻薄。
祁應竹靠在床頭翻群聊,愣是萌生了幾分困意,不知道往前滑了多久,難得有人吐出一句正面評價。
[楚扶暄蠻好看啊,很早之前我打過交道,特别出衆,性格和本事都撐得起來。]
祁應竹不懂這個“好看”指什麼,随即搜出對應的文件,但凡那人描述的是相貌,逃不掉被他批一頓視覺動物沒有專業素養。
然而,紅色的彈窗提醒他:[超過7天未下載,已過期!(若有需要請咨詢運維人員)]
特意求文件未免襯得自己太在乎這種小事,祁應竹漠然地關掉手機,走去廚房擰開一瓶礦泉水,再找出醫生開的助眠藥物。
他回頭便把讨論群重新拉進了屏蔽名單,直到之後午休,人事總監問他是不是要到加州出差。
“我下周的機票,怎麼?”祁應竹漫不經心地問。
總監說:“上上下下都盯着主策的位置,您也了解,這号人物對研發組太重要了,我橫向對比了很多專家,就剩一位礙着地域問題沒能碰過頭。”
雖說兩邊打視頻非常方便,但線下更容易摸清對方幾斤幾兩。
他們開的年薪起碼大幾百萬,職位和級别足夠關鍵,人事總監為此專門飛一趟都值得。
不過祁應竹既然順路,總監提議自己這邊先安排溝通,滿意的話拜托他面對面把關,反正最後的任用是由他拍闆,這樣能省不少折騰。
祁應竹雖然脾氣冷淡疏離,但不怎麼擺譜,表示配合人事部門安排。
總監問:“您是不是在讨論群裡?”
祁應竹潦草地說:“嗯,昨天剛翻過群聊。”
總監感動:“那我就把他托付到您手上了。”
祁應竹蹙了下眉,問:“具體是誰?那些簡曆我看完了沒怎麼記住。”
緊接着,他接過總監的平闆,上面打開了一份文件。
從而祁應竹的目光落到屏幕,因為照片太陌生也太招眼,他不禁停頓了兩秒。
他還沒看清名字,就下意識地琢磨,本司沒有素養的視覺動物還是太多了。
随後他的視線往旁邊移動,果然,姓名欄标注着不陌生的名字。
“楚扶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