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清下了軟轎便看見越修雙手抱臂站在馬車邊,身上還穿着朝服,見她出來,立刻接過月季手中的綢傘迎了過來。
他僵硬的撐傘動作,讓她看不下去,遂拿過來自己撐着。又看見他額頭的汗珠,未時的太陽還是有些熾烈的,不禁開口數落:“這會兒暑氣未消,公爺怎不在馬車中等,車上有冰盆,省得中暑了。”
越修一邊把小妻子扶上馬車,一邊滿不在乎的答話:“這點暑氣不礙的,夫人也知道你夫君我身強體壯,不似那等文弱書生,不必擔心。”鳳清聞言閉上了嘴巴,心想真是莽夫,自己就多餘問這一句。
馬車行進了一會兒,越修掀開簾子似看見了什麼,忙吆喝:“停下。”完了又轉頭向鳳清說道:“夫人稍等片刻,為夫去去就來。”話音剛落,就竄出去了,鳳清皺了皺眉,不語。
突然車外傳來一道男聲:“車上是冉冉妹妹嗎?”不同于越修聲音的低沉渾厚,這道聲音如山間清泉一般悅耳清朗,即使不見其面,也能知道是位溫潤如雲的翩翩公子。
“裴三郎君安好。”鳳清微掀車簾和裴謙點頭見禮,“我已成婚,裴三郎君不宜再稱呼我小字,日後還請稱呼我我韋夫人吧。”
裴謙聞言臉上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複,頓了一下,又開口:“韋夫人,好久不見,他......他對你好嗎?”
鳳清聞言有些不虞,正欲開口駁斥,越修的聲音響起,“裴三郎,她是我夫人,我對她好不好是我們的之間的事,裴郎君未免管得太寬了。”
越修剛在馬車裡看到路過“汪記”點心鋪子,想起鳳清極喜歡他家的桂花糕,于是忙讓車夫停車,自己下車去買,好來讨小妻子歡心。
卻不想買完剛一回頭,就見一年輕公子正挨着馬車跟自家小妻子說話,他連找零都不要了,趕緊往回走。剛一走近就聽見了裴三郎這番“關心”之語,讓他火氣噌噌往外冒。
裴謙見被越修撞破,臉上表情也有點窘迫,忙拱手道歉:“國公爺見諒,是小生冒昧了,告辭了。”說完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越修沒說話,跳上馬車,把買的點心往鳳清懷裡一塞,大馬金刀的坐在邊上,臉色難看。鳳清摸着還熱着的點心也很頭疼,心裡直怨怪裴三郎給她找麻煩。
她想了想,輕聲解釋道:“裴三郎的母親薛夫人和我母親是手帕交,所以我和裴三郎少時便相識了,他待我就像待他妹妹一般,并無他意。”
“難怪這麼關心夫人,原來還是青梅竹馬啊。”越修陰陽怪氣的說道,鳳清的解釋并未能讓他放心。
其實越修很清楚,裴三郎出身河東裴氏,若不是自己突然冒出來插一腳,小妻子定是要嫁給裴三郎這樣門當戶對的世家公子的。所以在認出馬車邊的是裴三郎的那一刻,他下意識地就豎起了身上的刺,想趕走這個對他有威脅的男人。
鳳清對他的話沒有理會,隻冷聲說道:“青梅竹馬又如何,世家姻緣盤根錯節,青梅竹馬多了去了,若公爺當真如此在意,妾身也無話可說。”說完就不再搭理他。
越修一噎,再一看小妻子仿佛結了霜的臉,再大的怒氣此時都萎了,隻幹巴巴的低聲說:“那個.......點心涼了就不好吃了,你趁熱嘗嘗吧。”說完就趕緊轉過頭,生怕鳳清看到他别扭的表情。
鳳清聞言也有些意外,擡頭隻看到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她暗自覺得有些好笑,心裡似被羽毛掃過,癢癢的。
她打開油紙包,拿起一小塊放入口中,熟悉的味道,入口即化,桂香濃郁,嘗一口身心愉悅。眼角餘光掃了掃越修,猶豫了一瞬,将油紙包遞至他面前,“喏,國公爺也嘗嘗看,味道不錯。”
越修先是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然後迅速伸手拿了一塊塞入口中,一副生怕晚了就沒有了的樣子,看的鳳清又是一陣嫌棄。甜膩的糕點其實并不是越修所愛,但這是小妻子給的,那就是最好吃的,他滿足的笑容把本就不算大的鳳目都要擠沒了。
回到府中,越修繼續去了外書房處理公務,鳳清則回了後院,今日入宮她按品大妝,實在是太累了。沐浴洗漱後換上了家常的衣服,感覺整個人都輕盈了不少,找了本話本子,斜倚在窗下的貴妃榻上打發時間。
直到酉時初,越修才過來,應是在書房沐洗過了,換了身月色的長袍,鳳清見他過來,遂讓芍藥安排擺膳。
今日有鳜魚,芍藥便讓小廚房做了鳳清愛吃的松鼠鳜魚,越修給鳳清夾了一塊,“近日有些忙,慢待夫人了,權當賠罪,等過了這一陣,我帶夫人去天目山避暑,好好陪陪夫人。”
鳳清聽聞身體不由得一顫,想起剛大婚那幾日,他不用上值,整天粘着自己,簡直感覺要喘不過氣了。她忙說:“不礙事的,公務要緊,公爺自去忙便是,我平常看書也能打發時間。”
越修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公務忙不完的,晚幾天也無妨。”
鳳清:“……”
次日用過早膳,鳳清便讓備車回韋家,她打算和母親談談裴謙的事情。昨日她沒和越修說完全,她與裴謙确實不止青梅竹馬,南遷前,她剛剛及笄,兩家的确有意結親。
雖然她對裴謙也沒什麼特殊的感情,但是嫁熟總比嫁生好,所以她并未拒絕。誰知,還沒等兩家定下,回鹘便南下了,兩家都忙着逃命,此事也就擱置了,而她也在南遷的路上就被越修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