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後來的那二位女子,她們身上的鈴铛簡直是催魂的神器,男女不忌,隻要是個人有雙耳朵,一不留神就會被整得三迷五道的,往刀口上撞都不自知。
要是放在現代,這兩魔修絕對是洗腦傳銷一把手,晏如一邊捂着自己的耳朵,一邊躲開林泉的袖箭,默默想道。
忽而有笛聲傳來,卻是秦秀一邊四下飛蹿躲避林岚,一邊還有氣吹竹笛,笛聲灌注靈力,瞬間蓋住了那兩人的鈴聲。
三人趁機速戰速決,魔修們眼見讨不着便宜,立即又不講武德地掏出一個煙霧彈,揮一揮衣袖,隻留下一片塵埃。
秦秀許是混亂之中看不清地面,不留神腳下一崴,原本四下飛蹿、靈動如燕的身影,竟半空折翅一般摔倒在晏如面前。
他擡眼,似乎想風輕雲淡地說些什麼,然而又倒黴催地被粉塵嗆住,都沒來得及爬起來,便趴在地上咳得死去活來,原地蛄蛹成了個随時可以下鍋的裹面蠶蛹。
晏如:“…”
如果可以,她建議這人最好去看一看大夫,年紀輕輕的腿就不好了,到老了可怎麼辦啊。
晏如一邊暗自吐槽,一邊跟易為春将秦秀攙扶起來。
躲在一旁的酒館夫婦抻着脖子張望片刻,确定那群魔修都走遠了,這才驚魂未定地走上前,向幾人緻謝。
為表謝意,酒館夫婦拿來幾壇佳釀,谷蘭又親自下廚做了幾個小菜,留幾人享用。
金山和谷蘭輪番敬過四人後,因看出這他們都是修士,自覺身份有别,加之酒館内還有些毒粉、損毀之處亟待收拾,便率先告罪離場,将地方騰給幾位仙師。
四人互相認識了一番,或者說三人。
晏如在這個世界統共也未必認得幾個修士,今日這一桌卻巧得不能再巧,竟然每個人她都認識。
隻能說緣分實在是很神奇的東西,能把來自天南海北的人聚在一塊,讓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變成舊相識,一切都是那麼機緣巧合,又自然而然。
然而今日過後,他們大抵又會天各一方,不知下次相見又是何時。
晏如的目光落在易為春身上,心頭一時有些怅然。
或許是在納姜的日子太過美好,另得她對此處人間不知不覺生出歡喜,又由歡喜,生出眷戀。
久未見光的心地終于透進光亮,深埋地下的種子便如野草一般肆意瘋長,那些絲絲縷縷密密麻麻的根系,終于将這片天地與她網羅在一起,以至于隻要有一點點風吹草動,便能牽擾心扉,催動肝腸。
感受到晏如遲遲沒有收回的目光,易為春偏頭迎上了她的視線,輕聲道:“怎麼了?”
“沒什麼。”
晏如收回視線,身體卻不自覺地向她靠攏,二人的手臂隔着薄薄的春衫,于桌案上相貼,彼此的溫度交織在一塊,當下是那樣的鮮活而真實。
易為春的眸光柔和起來,唇角微微上揚。
晏如深吸一口氣,看向秦秀,問道:“秦公子為何會被那位魔修糾纏住?”
她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秦秀身上,仿佛此人臉上有花似的。
好在秦秀被她抛出來的問題絆住了心神,并不覺得她的眼神有多冒昧。
秦秀歎了口氣,隽秀的面容擺出一副衰神附體的愁苦模樣:“此事,實在說來話長。”
晏如終于找到了轉移注意的方式,當然不會放過,立即道:“無妨,長話短說嘛。”
秦秀為自己斟了一碗酒,淺嘗了一口,被那辛辣的味道刺激得皺了下眉,然後他的眉頭再舒展開時,便帶上了一縷似有似無的蹙意,似乎并沒有完全展顔。
秦秀又無聲地歎了口氣,緩慢又精簡地道:
“三年前,我途徑一處山崖,在山崖下遇見了彼時的林岚,她當時身受重傷,昏迷不醒,我不知她是魔修,便順手救了她。”
“林岚蘇醒以後,失了記憶,性子并不似今日表現得那般,反而頗為天真良善,我見她無處可去,加之我亦是無處可去之人,便與她一同浪迹江湖,兩載有餘。”
“而後有一日,林岚應當是恢複了記憶,不告而别。”
“再後來,一月前,我于一處破敗小廟與她重逢…”
說到這,秦秀頓了頓,将他撞見林岚與人合歡之事略去,隻是道:“而後林岚便一直在追蹤我,想要我與她…,不然就不肯放過我。”
他默默地将“春風一度”四個字吞了,繼續道:“再後來,便是諸位今日所見了。”
聽得他這樣離奇的遭遇,三人一時默然。
須臾,易為春接過話題,問道:“那你要這樣一直躲着嗎?這要躲到何時?”
“躲到她厭煩為止吧,”秦秀又飲下一口酒,終于将眉目舒展,淡淡一笑道,“畢竟我就是個鄉野之人,身無長物,想來再躲幾個月,便能安生下來了。”
易為春眉梢微揚,但最終隻是一颔首,沒有再說什麼。
晏如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這位走路都能平地摔的家夥果然是運氣不太好,随地一撿竟然都能撿到一個魔修,還朝夕相對了兩年,若是換個身份,料想他二人如今至少也算得上是頗有交情的朋友。
偏偏一個仙修,一個魔修,那抹不去的兩載有餘,到頭來反成了一根吐不出咽不下的魚刺,除了添堵,再無半點作用。
“好了,不說我了,”秦秀看向趙行路,好奇道,“趙先生是丹霞嶺夏家的客卿嗎?我剛才觀你功法,似乎有點夏家功法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