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剛想說出口，那些字眼已經堵在門口将要噴湧而出的時候，季知節的母親來了。
“媽？您怎麼回來了？您不是說不管了，已經走了嗎？”
“怎麼？我不放心，還不能再回來看看了？我兒子因為一個不三不四的人許久不回家，我不能來找我兒子啊？”
我能聽出，她這話看似是對季知節說，其實是說給我聽的。
按照常理，此時我不應該再說些什麼，但我心裡又十分清楚的明白，如果現在不說，那後面，就再沒機會說了。
“季知節，我有話想單獨和你講，可以請阿姨回避一下嗎？”
季知節還未開口，他母親倒先嘲諷起來。
這次見面，我突然想起，好像在哪個新聞報刊上見過這張面孔。
對了，姜言….那個商業界大佬…..
“有什麼不能當着我面說？還請我回避？是想繼續蠱惑我兒子？”
“媽！您有完沒完？我一直尊敬您，順着您，是因為您是我親媽，我知道您把我生下來不容易，可您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替我考慮一下？”
季知節突然爆發了，我沒有感到很意外，相反，這确實在我的意料之中。
甚至，我甚至希望他們吵起來。
季：
母親這次的突然回來，确實讓我沒想到。我以為，她真的暫時不會管了。
可如今，母親似乎更加不滿了。
“我沒有站在你的角度嗎？季知節，你扪心自問，自打你出生以來，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我那麼辛苦掙錢，是為了什麼？是….”
就在母親憤怒發表自己的怨言的時候，護士在這一刻進來，略微皺眉，警告着。
“729号病房，兩位家屬要是想吵架就去外面，不要在醫院病房吵哦。”
此時，小之在一邊開口了。
“不好意思，護士，我們這裡會小點聲的。”
“假惺惺。”
“媽！您夠了。”
我連忙出聲再次制止她，我不能明白，為什麼她的愛要令我如此窒息，快要喘不過氣一般。
我也真的，很累了。有一瞬間我幾乎想要先答應母親的所有要求，這樣，是不是她就不會再為難小之？為難我了？
此時，小之的話打破了我的思考。
“阿季，我好難受，你可以去幫我接杯水喝嗎？”
我點點頭，拿起一邊的空水杯。
“好，那你先乖乖躺着休息，我一會兒就回來，需不需要再買點吃的？”
母親此時又暴怒了。我也無力去反駁她了。
“兒子，你為什麼要這麼照顧他？他媽呢？怎麼沒來看看他兒子啊？莫不是…”
“阿姨，您若是無聊可以先行回去，我家裡的事，還用不着一個外人說三道四。”
他們又開始吵了起來，此刻的無力感全部湧上心頭。仿佛行屍走肉一樣，我對着小之說出了最不該說出來的話。
“小之，她畢竟是我母親，看在我的份上，你就别跟她計較什麼了。”
說完我便後悔了，可我能怎麼辦？我恨不得做到讓他們都滿意，可我能嗎？我可以嗎？
世上萬事皆難兩全，我隻能先穩住母親，讓她别動不好的心思在小之身上。而小之，我願意後面為他解釋，向他贖罪千千萬萬次。
“計較？季知節，你要不要仔細聽聽你在說什麼？首先，今天是你母親突然出現把我說一通，我隻不過正常回擊罷了；其次，什麼叫做….看在你的面子上？”
歪歪頭，小之露出不解的眼神。
我慢慢看向他，微微皺眉，千言萬語堵在我的胸口。
小之現在的樣子，他擡起頭，換句話說就是：用下巴看人。不屑的對我說道。
“你…..是我什麼人啊？為什麼….我要看在你的面子上？你的面子…能有多大？大到能讓我甘願忍受委屈？”
“小之….”
我試圖想再次牽起他的手，像剛才一樣捏捏他，可他拒絕了。
這次，他甩開了我的手。
“别這麼叫我了！季知節，老子告訴你，我不玩了。”
玩？什麼意思？我感覺我的眼神開始無法聚焦，表情也有些不能控制。
可我深吸一口氣，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重新将視線投在他身上。顫抖着，發出那一字一句的疑問。
“你….玩？小之….我….不….明白….”
“我說了别這麼叫我！出去，你們都給我出去！”
說着，他順手拿過一旁放在床頭櫃上的花瓶就朝我砸了過來。
我其實是能躲開的，但我依舊在賭，我賭小之會心軟。在被打到的那一瞬間，額頭上瞬間出血，起了一個大包。
“你幹什麼！！”
母親在一邊出聲又朝小之喊道。
“莊同學，你是不是瘋了？！瘋了就去精神科看看醫生！别把我兒子當出氣筒！”
說完，又來查看我的額頭情況。
我理解小之的憤怒，但我不得不這樣做，于是我承受着，這個本就應該報複在我身上的傷痕。
不顧母親的勸阻，我執意将地面打掃幹淨，随後扯出一個笑容，道。
“沒事的，隻要你開心，做什麼都可以。”
“你說什麼？”
小之終于對上我的視線，于是我繼續說。
“我說，現在你有開心一些嗎？小之。”
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也願意承受他所發洩出來的所有怒火。這是我的過錯，我願意以此作為彌補與償還，直到他滿意為止。
“你是不是傻了？我砸你！你反而問我開不開心？你是不是賤啊季知節！”
我不說話，而是慢慢靠近小之。見他沒有太抵觸，我又輕輕環抱住他。
我見母親還想說些什麼，連忙請求她離開。
“媽，您能先出去，讓我們單獨說一會兒話嗎？我求你了。”
說完，母親終于沒再說什麼，默默開門出去了。
“季知節….”
在母親出去後，我用身體每一處肌膚都在仔細感受着小之的氣息與身體變化。
就這樣過了幾分鐘，我聽見他用幾乎微弱到一絲一毫的氣力與聲音朝我說道。
“我恨你。”
我的身體在止不住打顫，鼻頭微微一酸。
“小之，你….”
當我正想離他遠些，想看看他的表情的時候，小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讓我靠他再近一些。
“恨比愛長久，不是嗎？”
“是，也不是。”
我輕輕搖頭，嘗試反駁他的想法。
“什麼？”
“愛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恨比愛長久，但愛比恨，更有力量。”
我順勢坐在小之病床邊沿，替他整理碎發，問道。
“你想趕我走，想讓我遠離你，對嗎？”
“你….”
“我想給你力量，小之。”
我再次抓住他的手，這一次，他沒有反抗。
“季知節，你能給我什麼力量？你自己有嗎？”
我看着他現在這副模樣，就像一隻刺猬，為了保護自己，豎起全身的刺。
我情不自禁的，捧起小之的臉，看着他全面戒備的樣子，吻上他冰冷的唇。
我想給他我的愛，我的溫度，心跳與我的思念。我想告訴他别怕，一切都有我。
莊：
我想反抗，卻發現根本反抗不了。我還是貪戀他唇齒的溫度，那是一種能讓我心安的….力量。
好吧，我承認，他的吻，暫時無人能取代。
那我再多汲取一些，不過分吧？
想着，我主動迎合上去，我就這樣貪婪的吻着他，我們唇齒相依。
身體也不斷向他靠近，直至完全貼合。
我躺了下來，我們就這樣繼續吻着，至死方休。
“感受到我的力量了嗎？小之。”
“這就是我想要給你的，關于愛的力量。”
沒等我反應過來，季知節又再一次吻上來。
他把兩邊的簾子都拉上，将自己的衣服脫掉，露出他光潔有力的身軀。
“季知節，你母親可還在外面呢？你确定要這樣嗎？”
“我确定，小之，沒有什麼比我愛你更重要的事情了。”
他說着，又把我的手拉起停在了他心髒的位置。
“你這是做什麼？”
我裝作不解的問他。
“給你感受我的心，這顆為你而跳動的心。”
“在與你重逢後，這顆開始鮮活而狂跳的心髒。”
重逢？什麼意思？又開始這樣奇怪的感覺了。
“我們以前見過嗎？”
季知節停了下來，就那一秒，我開始懷疑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小之，先說你的吧，你不是也有話，想對我說嗎？”
算了，既然他讓我先說，我便說了好了。
“其實我之前去做過心理咨詢，被查出中度抑郁。”
這下總該震驚，為難了吧….
“……”
“怎麼不說話？”
“小之，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吧？我會陪你的！真的，我願意陪你去做治療，去散心，去做任何事情….小之，隻是求你….别推開我了….好嗎？”
接下來的時間仿佛靜止一般，因為我突然又暈過去了。
我不想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所以這次暈倒，是我人為制造。
這很卑鄙，我明白，沒人比我更明白了。
好想死掉，好想無聲無息，沒有痛苦的死去。
季：（内心活動）
我情不自禁說出了“重逢”這個詞，小之的疑惑和不解我都看在眼裡。
他問我，我們以前見過嗎？如果可以，我突然甯願從未見過。
當然，我們不僅見過，還共同有過一段美好的……起碼在我看來美好的回憶。曾經那麼多次，我都想說出口的話，都被有意或無意中打斷。
所以這次，我沒有選擇回答。而是反過來問他，他前面想對我說什麼。
看着他緩緩對我說出“抑郁症”這個詞的時候，我起初有些不願接受，不是因為嫌棄，我怎麼可能會嫌棄我的愛人。
是自責，與悔恨。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我不僅在無形之中傷害到他，還讓他得了這樣的症狀。
于是我提出願意陪着他一起，一起走出來。
一起面對未來種種未知的挑戰與抉擇，無論如何，我不會逃避了。
我求他别推開我，可小之又突然暈了過去，我知道，這次是他在逃避。
而我，又陷入無盡的等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