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何皎皎蹦跳着走進了縣衙大門,正準備蹦着去找賀晏清商議接下來的打算時,又無端被楊百川陰陽了一句。
“何小姐倒是好興緻,就是苦了縣令大人,還得給你收拾爛攤子。”
何皎皎擡起的右腿在半空中滞了一瞬,然後慢慢放下,她回頭看向楊百川問他此話何意。
楊百川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指着正廳道:“永安伯來讨說法了。”
聞言,何皎皎将手罩在額前探身朝裡面張望了着,楊百川見她怔在原地不動,輕蔑地說道:“昨晚你不是還大言不慚的說要自行承擔麼,怎麼現在杵這兒不動了?”
“小小年紀,口出狂言的本事倒是不小!”楊百川說完甩手起了,絲毫不給何皎皎解釋的機會。
何皎皎在院中盤桓了許久,實是擔心趙欽會給張全聞難堪,思量片刻後,她還是悄悄靠近了正廳,窺聽着兩人的談話。
殊不知昨夜還傲骨铮铮地表示勢要與邪惡鬥争到底的張全聞,今日卻換了副模樣。隻見趙欽喧賓奪主地坐在主位上,張全聞則弓着腰身唯唯諾諾地站在他前面,手裡捧着一杯茶,谄笑道:“伯爺,這可是今年最早的一批春茶,您嘗嘗口感。”
趙欽接過茶盞淺淺呷了一口茶,回味着春茶萦繞在舌尖的清香,期間,張全聞便一直将雙手抄在身前,恭敬地等着對方開口。
“清香缭繞,回味無窮,這茶比我府上的還要好上百倍,張縣令真是好口福啊!”說完,趙欽又小吮了一口。
“伯爺過譽了!”張全聞幹笑道,“不過能得伯爺稱贊,也是幸事一樁,伯爺若是喜歡,下官這就差人送至伯爺府上。”
“不必。”趙欽将茶碗放在手邊的桌案上,擺手道,“君子不奪人所好!”
“伯爺這是說的哪裡話。”張全聞笑道,“您在青棠定居已有三年,算是自家人了,您呐用不着跟下官客氣。”
“張大人說得對,咱們好歹也相識這麼久了。”趙欽的口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目光也逐漸染上了一層清冷陌離之感,“正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要抓人隻需同我講一聲便是,大家同僚一場,我還能為難你不成?何必這般興師動衆,搞得大家心中都不愉快。”
“伯爺教訓的是,是下官思慮不周,下官在此向伯爺賠罪了!”張全聞拱手朝趙欽揖了一禮。
趙欽睨了張全聞一眼,默然片刻後又道:“我也非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我知道,昨日之事沒多大關系,我此來也沒有要找你麻煩的意思。聽手底下的人說,昨日帶頭搜查花信風的,是縣衙新來的小捕快,我心中委實有些好奇,特來瞧瞧對方究竟是何許人物。”
“她啊,就是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而已,入不得伯爺的眼。”張全聞打着哈哈,“她倒也不是故意惹伯爺不快的,就是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罷了,喜歡悶頭往前沖。昨夜發生的一切,都怪下官治下不嚴,還請伯爺寬恕她的莽撞之舉。”
“丫頭?”趙欽擡眸,“那我更要瞧上一瞧了。”
“這......”張全聞猶豫不決。
“怎麼,不想讓我見她?”趙欽冷了音色,半真半假的說道,“如此,那我可就真的生氣了。”
“卑職何皎皎,拜見永安伯!”何皎皎實是不忍讓張全聞為難,她瞅準時機,直接走了進去。
“沒規沒矩,都沒傳你,你怎又擅闖進來了!”張全聞回頭訓了何皎皎一句,轉頭又換上一副溫和的笑臉,對趙欽說道,“伯爺,這丫頭向來驕橫慣了,舉止無狀,若有沖撞之處,還請伯爺見諒,不過好在她這人就是年紀小了些,愣頭青一個,沒什麼壞心眼兒。”
“是嗎?”趙欽擡眸上下要量着何皎皎,面色白皙,五官精巧,臉未施黛,圓臉上甚至還有未脫的稚氣,看着也不過就二八年歲的模樣,周身也未曾沾染塵世的俗氣,一看就被家裡人保護得很好。
她不是趙欽印象中的美人,但是放在人群裡也不是太起眼的那種女子,但勝在清新脫俗,讓人不自覺地便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倒是那雙眼鏡,又大又圓,增添了不少的靈氣,她想事兒的時候眼珠子一直滴溜溜地轉,一點兒也藏不住心事,機靈卻又不會讓人覺得她暗藏狡色。
再瞧她的臉和手,也不像是窮困人家出身的孩子,也不知是何人家,竟願意讓如此乖巧的女兒抛頭露面,來做這等連男人都要抱怨的粗活。
“你叫什麼名字?”趙欽問她。
“卑職姓何,名皎皎,昨夜為抓捕嫌犯,未經縣令批準便擅自帶人闖入了花信風,引得人心惶亂,伯爺若要怪罪,懲罰卑職一人便是,請勿要牽連他人。”
趙欽饒有興趣地打量着何皎皎,看着小小的一個,沒想到竟還是個有種之人。
“知道錯了就好——”
“伯爺誤會了。”不等趙欽把話說完,何皎皎便截過話頭道,“卑職并未覺得自己有錯,且卑職也非故意滋事,聽聞伯爺是武将出身,所以伯爺應該比卑職更加懂得事急從權這個道理。”
“何皎皎,住口,伯爺面前休得放肆!”張全聞聽得虎軀一震,趕緊攔下了她。
“你這丫頭,平日裡看着挺聰明的,怎的今兒個卻一根筋了呢?既然伯爺都說你錯了,你就認個錯又有何妨?伯爺他胸懷寬廣,又豈會真的與你這個小丫頭片子斤斤計較?”
趙欽掃了張全聞一眼,心中暗自發笑,這張全聞還真是個人物,幾句話就将他架上了高台,現在他就是想罰也不能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