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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時空·2016年】
轉眼已是深秋時節。
視頻賬号賺了不少錢,足夠他們衣食無憂,夏雲霄和江海買了輛小車,可是沒舍得搬家,于是每天把車擠在城中村外的大街上,依然住在充斥着施工噪音的百鴿籠出租屋。
兩張窄窄的木闆床,拼在一塊睡覺。
百鴿籠的拆遷如火如荼,東側的一大片樓房已經被夷為平地,炒面店也在内。
有天兩個人回家路上,看見主街上一大圈圍擋,還有些路人舉着手機拍視頻,穿着交警綠馬甲的人嚷着“别拍了!不準拍!”。
“這是怎麼了?”江海好奇。
“不知道,”夏雲霄本就不是愛看熱鬧的人,後來當了明星更是習慣性地躲着人,他刻意更往邊上走了走,省得一會回家的時候還要穿過圍觀人群。
他低頭走了兩步,發現江海停住了,隻好回頭:“快走啊。”
“那…不是虎哥的鍋嗎?”江海地看着圍擋旁邊。
那口黑色的大鍋連同底下的竈,整個都側翻了,裡面醬油色的炒面炒粉撒了一地,被路過的電動車碾成爛泥一灘。
夏雲霄霎時間瞪大眼睛,比江海更加動彈不得。他踮腳尖一看,躺在路中間的,果真是虎哥。
“诶?”
江海是熱心,還想幫幫忙,但夏雲霄拉着他,頭也不回地鑽進小巷。
“江海,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未來的世界裡,有一部劇叫《煙火一條船》嗎?”
夏雲霄看江海懵懵的,也顧不得責怪他記性差,晃着他的肩膀着急地說,“我說那裡有個拆遷戶!自己的産權不被承認,就為了維權,整夜睡在大街上!”
江海恍然大悟,不敢置信地皺眉:“你是說那個角色是虎哥?”
“對。”夏雲霄肯定道。
他驚詫,也困惑。
如果說張邈爾的車禍是節外的枝,打破了他腦海中的命運圓環,那虎哥和《煙火一條船》的聯系,又把這破碎的玉環在他面前首尾相接,彌合得天衣無縫。
而他被困在玉環的縫隙裡,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夏雲霄那夜睡得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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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邈爾骨折已經接近一個月之久,出院轉到康複中心那天,他倆還是去了,又在百鴿籠同一家水果店,買了一模一樣的果籃和鮮花,可能她父母這次還是會拒絕,那也無能為力了。
不巧的是刮台風,大雨滂沱,開到醫院的最後一個路口正要右轉時,被一輛從直行道突然向右變道的夏利車撞上了。
撞的地方正是車門,江海在駕駛座,人都沒法打開門出來。
天氣差,夏雲霄本來就心情不佳,他也不顧淋雨,甩上車門沖着人吼道:“你怎麼開車的啊?”
從夏利駕駛座下來的人頭發亂蓬蓬的,頹廢得像十年沒理過發的原始人。
那人大概四五十歲光景,說話慢條斯理的,隔着車頭向他點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昏頭了,我有急事。”
雨簾裡夏雲霄抹了一把臉,聽清人說的什麼,火氣登時消下去一半:醫院門口無非是來看親朋好友,如果說有急事,那估計是簽病危通知書…
夏雲霄頂着雨繞過車頭,語氣緩和了許多,但仍是責怪:“那你也不能踩實線突然變道啊。”
這時候江海舉着傘跑到夏雲霄旁邊,他剛艱難地邁過中央扶手,從副駕駛車門裡鑽出來。
江海沒等說話,那位“原始人”擡起頭來,夏雲霄的心髒比撞車時跳得更厲害——
那是彭益坤。
電光火石之間夏雲霄想起來,他看過相關的采訪,彭導說過,2016年秋天他父親重病去世後,他收到一封匿名信,而後,開始創作《煙火一條船》。
“小夥子,我現在真的有事,我父親剛進搶救室,不好意思,能不能——”
“能。”夏雲霄握住江海捏着傘的手,把傘傾斜到彭益坤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