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refuse to let it go~”
淩晨是百鴿籠最萬籁俱寂的時刻,行人都回了家、店鋪也沒開門,這時候電動車風馳電掣的聲音本該格外清晰,可被這魔性的背景音樂擋住,沒人聽見。
他們處在牌坊正下方燈最亮的地方,可對于從主街俯沖下來、準備拐彎的電動車而言,卻是個死角。
那輛電動車沖過來的時候夏雲霄回了頭,那大燈很刺眼,他用手擋了一下,沒站住摔了下去,手肘被怼在大理石凸起處,登時有些發麻。
緊接着是“嘭”的一聲響,前輪撞在牌坊的方形石頭墩子上,把他正在錄像的手機撞得粉碎。
夏雲霄頭暈目眩地站起來,他看見江海難得地沒有過來扶他、關心他,而是走到張邈爾旁邊。
目光移到旁邊的一片鮮血淋漓的紅時,夏雲霄大腦空白,思考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血是哪來的——
電動車輪子從喵兒姐的小腿上碾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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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嗚嗡嗚”——救護車的鈴聲如夢魇般在耳邊盤旋。
白簾子、白床單、白車,夏雲霄被晃眼的白色所包圍,如果不是疼痛從肘間傳過來,提醒他車禍是真實的,他會覺得自己是處于虛幻的噩夢之中。
護士正在給張邈爾的腿止血,床單把她半個身子罩起來,夏雲霄根本不敢回頭看那慘不忍睹的傷口——應該不止是傷口,很可能骨折了。
急救醫生給她打了一針鎮痛劑,她看着夏雲霄擠出一個笑。
方才剛出事故時,張邈爾還跟沒事人似的,現在痛覺後知後覺,豆大的汗珠從滾落,塗過口紅的嘴唇已然毫無血色。
電動車的車主是給百鴿籠一家水果店送貨的,一看把女孩撞成這樣,人都吓傻了,差點沒跪下。
後來救護車來了,江海留在原地跟車主交涉,夏雲霄陪着喵兒姐上了救護車,順便處理一下他自己胳膊的擦傷。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夏雲霄一時都不知道怎麼處理,他逼着自己冷靜下來:
“喵兒姐手機給我,我聯系一下你爸媽。”
“哦,哎呀,”疼痛讓她不得不呻吟,張邈爾皺着眉挺了下脖子,嗓子裡發出顫抖的聲音:“他們…出差了。”
“快給我!”夏雲霄有點着急,“你都這樣了不可能瞞着他們。”
張邈爾還是搖頭,剛染的兩縷紫色在耳邊晃了兩下:“你别…等…我自己說。”
夏雲霄剛想起來,喵兒姐的父母大概很反感他,就算在他原本的世界,他是大明星、是她的合作夥伴,他們也一直不待見他,尤其是他們绯聞甚嚣塵上的那段時間,因為這事,他甚至都沒去參加她的葬禮。
現在他是個“無業遊民”就更不必說了,在人家眼中約等于地痞流氓,她父母肯定不願意女兒跟他這種人“混”。
想到這兒,夏雲霄剜心地疼:
如果不是他找喵兒姐來一起跳舞,也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
他真的做錯了嗎?好不容易撿回好心,卻還是辦了壞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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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邈爾骨折手術之後的第三天,夏雲霄和江海提着午飯和水果來看她。
病房裡有兩張病床,各有一個天藍色的簾子圍住,他們剛進了屋,就聽見喵兒姐媽媽的聲音:
“我們跟着同事出去剛一周,你非但沒有精進專業,怎麼還交了這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夏雲霄立刻停住腳步,抓了一下江海的手,示意他也别往裡走了。
“哎,少說兩句吧,孩子也疼着呢。”她爸爸說。
“媽媽。”喵兒姐歎了口氣,許是因為虛弱,說話意外地慢聲細語:“沒有不三不四,我們隻是一起跳舞,一起做了個賬号。”
“那對你未來當演員有用嗎?”媽媽冷言冷語地問。
夏雲霄邊聽着裡面的話,邊捏緊江海的手,把他手背都攥出了汗來。
又是沉默,張邈爾沒搭這句責問的話,而是說:“醫生怎麼說,我今年真的不能去上學了嗎?”
簾子裡傳來她媽媽的聲音:“對,休學一年,這就是你胡鬧的代價。”
“确定嗎?這才七月末,一個月還不能恢複嗎——”爸爸的聲音也急了。
簾子外面的夏雲霄心裡一沉:
據他所知,張邈爾是因為出現在中戲大二學生的宣傳冊裡,才被彭益坤一眼選中演《煙火一條船》的,她從素人學生出道入圈,完全是靠《煙火》裡男主的養女“萬小裡”這個角色。
如果沒能按時入學、沒能參演這部電視劇,張邈爾的整個人生軌迹都會被改變。
向來傲慢的夏雲霄意識到,他扳錯了道岔。
他的确掐斷了她被摧折的風險,但可能也熄滅了她演藝生涯閃閃發光的起點。
這是他作為穿越者的代價嗎?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