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難耐地皺眉。
連姘頭都不是,是外寵、是男妾,是——
“咳咳、咳”
他所能想到的那些最具侮辱性的詞彙,瘋狂地湧入腦海,同時一口香槟嗆進嗓子裡,他咳嗽得滿臉漲紅,好像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
邱怡伸手拍他的後背:“沒事吧夏老師?”
還有不少人關切地過來圍在他身邊,夏天感覺到那些目光壓在他身上——他們都知道他的身份,這無異于能看見他西裝裡見不得人的傷痕,無異于他是光着身子站在這裡。
“沒事沒事——咳咳” 夏天擺擺手,強擠出一個微笑。
“真的沒關系,我去一下洗手間。”他惡心得要命,隻想趕快逃離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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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地往臉上撩了幾把水,夏天看着洗手間锃亮的鏡子、端詳着鏡子裡的“夏雲霄”,心砰砰地跳着。
要不推說身體不舒服,逃跑算了。
可是不行,今晚他還要領個什麼破獎,名字他沒記住,大概就是千秋傳媒最賺錢的員工獎。
沒關系,以後還有很多這樣的場面,要堅持住,夏天對着鏡子裡的自己笑了笑,算是加油打氣。
哎,今晚為什麼不能趕快過去,他像個孤苦無依的小破船,這裡沒有一個能帶給他安全感的人——沒有江海、沒有柴如風甯淇,甚至連韓玦也不在。
如果時間倒回前天晚上,在江海問他“你希望我去?”的時候,他一定把真心藏在玩笑裡,告訴他,對,我就是希望你來。
實在忍不住,夏天拿出手機給江海發:“你真的不來嗎?”
現在給他發估計也沒用,江海不會因為他一個消息就趕過來——早就不是相愛到能為彼此赴湯蹈火的那些年了。
夏天實在是不想回那個宴會廳,還有呆在誰身邊能稍微心安一點呢?
他想到了小吳,為他特意染黑頭發、每天把墨鏡鎖在手上的無名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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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了宴會廳區域,在千篇一律的走廊裡尋了好一會,才找到助理們的休息間。
所有藝人的助理和級别不高的執行經紀,都集中在這個簡陋的、隻刮了大白的屋子裡休息等待。
門是開着的,桌子椅子亂擺,滿地一堆一堆的随身物品、化妝包。
可夏天覺得這裡比精心裝飾的宴會廳順眼。
吳明坐在離門口很近的地方刷手機,看到他就趕緊站起來:“夏老師,你怎麼出來了?”
夏天故作輕松道:“咱們來太早了,人都沒開始呢,”他神神秘秘,把從内場順出來的兩個開心果小蛋糕擺在吳明面前,“不準獨吞,一會給你淨姐一個。”
“夏老師怎麼這麼客氣啊?我們一會有飯吃的,”吳明嘴上說不要,手上捏起一個小蛋糕塞了半塊在嘴裡,笑道,“好吃好吃!”
夏天也笑了,他邁開腿跨過一個大黑包,對小吳揚揚下巴:“你串串,我躲這歇一會。”
“诶,那不…”吳明擺手,想說那可不太行,又看他的表情不似作僞,便僵硬地往裡挪了一個凳子,“真的啊?”
其他的藝人助理們看見夏雲霄,紛紛都有點不自在了,頻頻把目光往他倆這邊投過來。
夏天想想也是,大家都是助理打工人,突然冒進來一個藝人,身份不一樣,在這種場景下,呼吸同一間屋子裡的空氣都怪怪的。
不是誰污染了空氣,隻是,不合适。
夏天的腿跨在凳子和過道間,無力地說:“哎。算了。”
他黯然地輕歎了一聲,回頭對吳明說拜拜。
小吳摸不着頭腦,在他身後喊道:“啊,那你…你需要什麼給我發微信就行了,不用親自過來!”
這裡也沒辦法歡迎他,夏天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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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孑然走在空蕩蕩的走廊。
這棟建築幾乎是軸對稱的,除了來時的路,通往宴會廳還有另一條路,隻開了一半的燈,有點黑漆漆的,大家默認不開放,所以沒有人從這走。
夏天特意選的這條路,這樣不用碰上别人,還能多消磨點時間。
他想着,等到主持人宣布晚宴正式開始就好了,這樣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他就不會覺得所有人都盯着他。
漫無目的地走,心中像有個消磨棱角的鐘擺,嘎達嘎達地撞着他,夏天莫名覺得這段路很長,他失卻了自我的歸屬感,而被某種可怕的東西攫住。
不知道走了多久,夏天覺得應該快到了,他看到垂到地上的白帷幔,跟宴會廳裡的一模一樣,昏沉的燈光下有些晃眼睛。
好純潔幹淨的白色,夏天想。
倏忽間,他聽到窸窸窣窣的響聲,伴随着另一種很怪的聲音。
有人?夏天放慢了腳步。
緊接着,是一聲婉轉的吟哦,而後是近乎痛苦的、仿佛要窒息的聲音,像是垂死掙紮。
夏天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看過去的一瞬間就追悔莫及:
半透明的白色帷幔裡,他看到了兩具交||纏的身體,後面那個人毫不吝惜地揪着身前人的頭發,另一隻手好像拎缰繩一樣勒着什麼東西。
松手之後,是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嗯……daddy你别這樣。”
夏天如遭雷劈地愣在原地,他想要尖叫,可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誰啊?”有人朝外面問。
天呐。夏天朝着走廊盡頭,慌不擇路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