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媛熱情洋溢,而戲劇學院的陳老師則是很有教授的風範,淡淡地跟他們點點頭。
人齊了,可調度那邊遲遲沒動靜,幾個人隻好繼續候場。
韓玦問夏天:“對了,哥,馮導通知你試妝了嗎?”
他夠坦誠,夏天也不想藏着:“通知了,約的後天。”
“也是試軍官?”
“嗯,是。”
韓玦不解地皺皺眉頭,按理說這種試妝,兩個角色的年齡、形象差别都不大,很有可能邀請演員同一天都試一下,除非另一個角色已經有理想人選了。
他轉而問江海:“江哥,你知道記者定誰了嗎?喬松然?”
“我。”江海答得很快。
“啊?…可是…”韓玦以為自己理解錯了。
“主持人可以來上台了。”編導說。
“那我先去了哈。”他不得不中斷談話。
他們站在狹窄的通道上,唯一的光從舞台門的縫隙透出來,夏天倏忽覺得,這裡像百鴿籠的樓梯間。
江海一直在側後方凝視他,硬朗的輪廓被光襯得溫柔了些,目光相接的瞬間,夏天問他:“所以,彭導真的讓你演?”
江海低頭笑笑:“怎麼了?不想跟我合作?”
“我無所謂。”夏天轉過身去,他不敢看江海。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難道人一旦有錢都會變壞嗎?夏天想到當年赤誠的江海,都會覺得眼前這位亵渎了他。
可他又克服不了本能的愛,比如他就站在他身側,夏天會忍不住地渴望他的擁抱,希求他哪怕一點點的溫存,他讨厭這樣的自己。
江海聽到這句無所謂,從容地回應道:“巧了,我也是這樣想的。”
就當相愛後走失人海,變回陌生人吧。
編導從後面過來,囑咐道::“老師們,咱們現在是錄播但是也有觀衆,所以入場這樣的簡單片段,咱們盡量就一遍過,辛苦各位老師!”
舞台上的聲音近在咫尺又好像遠在天邊,掌聲和歡呼聲裡,蘇、陳二人依次入場:
“歡迎獲獎無數、迷倒衆人的金熊影後,監制蘇媛!
歡迎桃李滿天下的表演指導老師,監制陳其央!
歡迎實力與顔值并存的偶像男神,監制夏雲霄!”
念到他的名字時,江海在身後輕輕拍了他的肩膀兩下。
夏天的心猛地震顫,因為拍肩膀,是他從前跳舞時上台前的标準動作。
當凄婉的歌聲唱到“千乘萬騎西南行”,燈光緩緩由橙色變為白色,江海會拍拍他肩膀,對他說一聲加油小天,天天如此、年年如此。
眼前的演播廳跟記憶裡的《長恨歌》舞台重疊,夏天的腳步都是飄忽的,好像踏着搖晃的雲彩,差點忘記朝鏡頭揮手。
接着,韓玦朗聲說道:“還有我們的特别嘉賓,短劇界的守護神,海天映畫的總裁,監制江海!”
江海從那道門裡出來,大步流星地走到他身邊。
像夢一樣。
“好,請我們的四位監制落座!”
資曆的原因,江海和夏雲霄分别被安排在兩側,但坐席是弧形排列,所以夏天隻要稍稍一側頭,就不得不看到江海。
選手自我介紹剛開始兩位,夏天就已經屢次偷瞄江海失敗了,江海總是會用毫無波瀾的表情看回來。
别管他!好好工作,夏天對自己說。
他昨天已經做足了功課,把一大沓演員資料翻了個遍,履曆都如數家珍,連今天能抛出什麼話茬都做了預設。
下一位演員是,譚楚露,出道十年,長劇作品《心錨》……
夏天一擡頭,看到一張明顯青春不再、充滿微調痕迹的臉。
“很多年前我還跟,夏老師合作過。”她說完不好意思地笑,還用手擋了下臉。
可看客的審視就像傾盆大雨,打了傘也會淋濕:演過對手戲的演員,如今一個坐在評委席,另一個要站在台中央被挑選,對誰來說都是件挺尴尬的事情。
她沒做錯什麼,隻是不紅而已。
夏天有點同情她,微笑道:“楚露,你是一個很好的演員,可能還是缺少機會吧,所以你來到我們這個舞台來對了。”
昨晚他就發現,選手大緻分為兩類,一類是之前演長劇的演員,因為某些醜聞或者接不到戲,想轉行短劇的;另一類是原本就演短劇的演員,往往出過爆款,已經是行業的佼佼者。
譚楚露和台上這位,都屬于前者。
男演員肩膀有點内扣,發出膽怯而沙啞的聲音:“大家好,我是演員嚴豐羽。”
“豐羽之前是,燒傷過對吧?”蘇媛聲音很溫柔。
“對,額…是2023年的時候,在《昭雪記》劇組,對…”他答得有點語無倫次。
這時候,大屏幕上放了一段VCR,是嚴豐羽的涅槃曆程,從還在病床上動不了的時候,到剛剛完成植皮手術,再到在家裡陽台上開心微笑……這場火使得錦繡園最高的建築金玉樓坍塌,燒死、壓死了五十幾個群演和工作人員,他是為數不多的生還者。
節目組是拿“嚴豐羽複出首登台”當熱搜話題的,但夏天是真看感動了,眼淚差點就掉下來。
坐在他側前方的韓玦又沖他使了個顔色,夏天仍然是懵的。
“嗯?咋了?”
韓玦實在急,特意湊近他耳語到:“你忘了?牛福來,不就是在這個劇組沒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