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陰暗的角落纏繞擁抱,還發出引人遐想的聲音,這個姓牛的對這種事最感興趣,他人就是這麼低俗下三濫。
“哼哼,有什麼好看的?”夏雲霄一點都不怵他。
向來逆來順受的夏天突然這麼硬氣,牛福來有點不适應,嘴邊的肥肉抽動了一下,一時語塞。
夏雲霄系好腰帶,站在他正前方:“讓開,我們要上台了。”
劈叉、轉圈、往下倒,透明的紅綢半覆在他身上。
滅燈了,夏雲霄閉着眼睛懶洋洋地躺在江海懷裡,耍賴不想動。
江海趴在他耳畔道:“下班啦。”
夏雲霄睜眼,正撞上江海帶着笑的目光。
那瞬間愛意傾瀉在他眼眸裡,夏雲霄再次被江海所震撼:
年輕鮮活的愛這麼充沛,時時刻刻、毫無保留,讓他漸漸淡忘了當年江海突然不見蹤影,對他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悲戚音樂停頓的間隙,兩個人躲在舞台看不見的角落,相視而笑。
與此同時,觀衆席上,響起小男孩清脆而響亮的喊聲:“那個楊貴妃是個男的!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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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又被觀衆發現你是男的了。”牛導撚着手上的煙頭,在收據本上寫了點字,而後像遞罰款單一樣把紙撕給夏天:
“扣五百塊錢工資。”
他邊說話,邊玩味着看看江海,好像想拿“撞見他們苟且”這事,來要挾夏天。
江海先站起來,據理力争道:“你不能不講理,他剛剛是胸墊壞了,我們特意用布綁的,也沒有掉出來。”
嚯,又在自證,根本沒說到點子上,夏雲霄印象裡江海明明很有血性的,當年還揍過牛糞一頓,現在怎麼吵個架都沒水平?可能是太年輕了。
夏雲霄輕輕拍拍江海胳膊,示意他往後站,他自己上前一步:“如果是我失誤了我認,可是我沒有。”
“舞台上評價你是否失誤的标準,就是讓觀衆看不出跟原身的差别。”牛福來仰着脖,強詞奪理道。
而事實是那個劈叉動作需要很強的腿部力量,女孩很難做到,才選男舞者當替身。
“我本來就是男的呀,不是女孩做不了才用我的嗎?
你指望我變成程蝶衣嗎?
指望我人戲不分了?”
夏雲霄像連珠炮一樣怼他,他正愁這些年發達了,沒抓住機會向他報仇呢。
牛導沒想到這個軟柿子這麼難拿捏,說不過,就拿着“罰單”往人身上戳:“夏天,你這個月工資還要不要了?”
“不僅我的工資不能扣,”夏雲霄接過罰單揉成一團,放回導演手掌心, “而且每天隻有三場,今天演了五場,應該給我們所有人加班費。”
話說到這,演員們都停下手裡換衣服的動作,更衣室裡靜得能聽見觀衆席散場的喧嘩。
“我不加班嗎?你以為我是景區老闆?你以為門票錢能到我手裡嗎?”
“可是你克扣的那些工資,不是都中飽私囊了嗎?”
鴉雀無聲。
夏雲霄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件事,牛福來其實就是個混混,從《長恨歌》的小導演,到在錦繡園當群演群頭,他一直都是剝削底下的基層小演員牟利。
牛導被架在火上烤,心虛得不行,但他強壯鎮定,翹着二郎腿坐到長木凳上:
“來,說說,你有什麼證據?”
看着他那副地皮無賴相,夏雲霄就犯惡心。
算了,跟這種人扯皮,掉價。
他幹脆利落地卸掉腰帶,一襲羅裙無聲地散落在腳邊,接着是黑布、兩個沉甸甸的矽膠胸墊,啪、啪,被扔到地上。
“我不幹了。”他說。
牛導瞪起牛眼睛,強裝氣焰:“不行!你B角剛走,你必須得幹。”
夏雲霄這時剛走到門口,回頭冷笑道:“你會遭報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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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圳突然開始下小雪,路燈下金黃的仿古屋檐,像晶瑩剔透的琉璃。
觀衆早已散去,夏雲霄獨自站在《長恨歌》牌匾底下,凍得瑟瑟發抖。
剛剛走得太酷了,隻穿着毛衣就揚長而去,現在他邊跺腳邊笑着往演員通道瞧,果然,不到一分鐘,江海急匆匆跑出來,抱着他的棉衣棉褲和圍巾。
“小柴在質問牛糞呢。”大仇得報,江海眉飛色舞道, “你要回去看看熱鬧嗎?”
“不要。”夏雲霄笑笑,套上衣服褲子,站起來就走。
地面積起一層薄雪,像一段月光,兩個人的腳印踏過去,再被新雪慢慢地抹平。
夏雲霄偷瞄了一眼江海的側臉,又轉過頭假裝看雪:“哼,我還以為你會傻了吧唧的,當攪屎棍呢。”
“我什麼時候當過攪屎棍?”江海高聲反駁,而後聲音越來越細:“小天你真是的,現在厲害了你就嫌棄我…那以前都是我幫你出頭的好不好?”
确實,江海已經算很有骨氣了,這如果是夏天的話,隻會接過罰單,鞠躬道歉說“對不起導演”。
但夏雲霄還是很無奈,他搡了江海一把:“你那叫什麼出頭?主角不需要向NPC自證,知道嗎?”
“自…證?什麼?”
“自證陷阱嘛,就是自己抛開肚子給人看——”夏雲霄撇嘴, “害,可能這詞未來才會流行吧。”
“自證…陷阱…”江海蹙着眉念叨這四個字,仿佛嘴是剛長出來的,跟他不熟。
半晌,他如獲至寶地快一步走到夏雲霄身前,眼睛睜得滴流圓:“那你現在,豈不是可以預知未來了?”
“算是吧。”
江海又興奮了,剛巧路邊有家門頭極窄的體育彩票,他指着卷簾門上的大紅海報問:“這期大□□中獎号碼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