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在思很早就知道一件事,大概是剛和王悉在一起沒多久時,她就已經曉得了。在這段排他性極強的感情中——“排他性”這個詞還是她自己上網沖浪時看到的,覺得很符合自家狀況,才安上的。但言而總之,對于他們兩個人來說,周在思的想法和意見固然很重要,幾乎有時是起到決定性的作用——這并不是一種錯覺,黑卡尚且能退還,但資産股份就不好說了。為此她據理力拒,和王悉大吵一架,再次成功推開了不想要的東西,與此同時,換來的是兩張結婚證——各退一步的結果。
樁樁小事聚少成多,漸漸地,周在思得出了一個真理,那就是,她的意見其實隻起到了決定性的轉折作用,從不能決定結果。
結果往往是大跌眼鏡的。她以為她保住了前線,其實卻是城池早已攻陷。
在這兩種“錯覺”的交互作用下,周在思時常感到一種清晰的惘然,飄飄然時不自知,自知時人已卧在雲端。任何一種環境,若是待一輩子,再虛幻也就變成了事實,再要想脫離,便成了沉淪。
以至于周在思堅持到最後常常放棄。
世間任何一種感情維持得久了,本質上都是在和自己相處,她不愛和自己作對。
自從見過家長之後,周在思又過上安生的日子,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除了和王悉鬥智鬥勇,就是刷劇看書,忙得昏天黑地不亦樂乎。同時,她也終于為擁有了那隻翡翠镯子找了個合理借口——見過家長了嘛。但沒過幾天,王悉拿給她一部冊子,說是已經和設計師過了一遍,直接選就可以。
周在思翻開一看,滿滿當當的竟都是各個頂奢品牌發行和未發行的戒指設計圖。
他竟是要讓她在裡面選一枚婚戒。
啊不,兩枚。
周在思捧讀了一下午,也沒選出來個所以然。
因為實在都太繁雜、太奢侈了,就連最簡單的款式也耀眼無比,更别說鑲着碩大鑽石的祖母綠和鴿血紅。
鴿子蛋看得多了,她發覺自己其實隻想要個鉑金素圈。
但她說不出口。
這種東西,哪裡有問人要的呀。而且設計師辛辛苦苦搜集來的,她總不能說一個合心意的都沒有吧。
于是她隻好挑了個相對簡潔的,不抱希望地跟王悉說,兩圈鑽能不能隻要一圈?
王悉看她一眼,說:“少一圈就是不夠喜歡。選你想要的。”
周在思聽罷,合上冊子,咽了下口水,掏出手機翻了翻相冊裡的收藏,期期艾艾道:“這個......”
王悉沉默着接過手機,審視的過程中,周在思揣手端坐,心髒都要從嘴巴裡跳出來了,才聽得他說:“太普通了。”
王悉擡起頭,一揚下巴,看了眼手冊,說:“這裡面沒有喜歡的嗎?”
一個都沒有。
周在思頓時蔫巴了,搖了搖頭。
她沒想到王悉會這樣評價。
頓時挑的興趣也沒了,臉色很不好看:“那你挑吧,我不看了。”
說着就起身要走,但走是走不掉的,王悉大手一攬,頓時将她攬入懷中,放在腿上圈着,下巴抵着她的頭頂,手臂壓着她的小腹揉了揉,一邊說一邊從第一頁開始翻,嘴巴碰了碰她的頭發:“好,聽你的,都不買。陪我再看一遍好不好?我還沒看過。”
明明是過了一遍的......
可用這般低三下四的語氣懇求着,周在思再不耐,心也軟了,沒辦法了。不說話等于是默認同意。
于是王悉帶着她,一頁一頁地撥動,說不定看到了哪一款,王悉便會停下來問她是否中意——他自己從不表态,以至于在周在思接連否定了四五個之後,忍不住問他:“你喜歡哪一個?”
王悉聞言看向她,沒有說話。
周在思看着他的眼神很認真,語氣嚴肅,嚴肅到幾乎有點不像她了:“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婚戒,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都不喜歡了。”
那麼這冊子還有什麼看的必要?
又翻了兩頁,王悉指着圖冊上的其中一款說:“這款不錯。”
周在思定睛一看,頓時大失所望。
這才是“太普通了”!
卡地亞Love系列,雖然是符合周在思心裡的鉑金色,但上面刻着周在思最最讨厭的元素,沒有之一。
在AM工作多年,曾經開會的時候,十幾個人裡有一半人的手上都套着這枚戒指,簡直就是每一個掙了錢的音樂人首選消費品,沒有之一。
她以為自己要求很低,低到決定無論王悉說什麼她都答應,但沒想到還是在這款戒指面前敗下陣來。
“不行。”周在思斬釘截鐵道。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