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有時自閉,但也知道該表現時就表現,撒嬌賣乖是她拿手好戲。
一開始隻是說大緻地“聊一下”,結果不知怎麼的,談到後來,就發展成了對周在思的批評大會。
她雙親竟然這麼快就和對方家長沆瀣一氣了!周在思十分憋屈氣憤,還不能表現出來。
那些個熬夜睡懶覺不吃早飯且挑食的臭毛病楊美烨女士全都給她抖了出來,王悉媽媽——現在應該叫阿姨才對,聽罷眼神都不帶變的,還是一臉慈愛地笑着喚她小名:“小周還小嘛,她才多大呀!多睡睡,好長身體。”
周在思勉強甜甜一笑,她實在是沒有過和她媽一個年齡段但比她媽溫柔一萬倍的女性聊天體驗,因此她坐立難安,沒注意到楊美烨嗖嗖放冷箭的眼神,嘴裡像是咽了刺,不吐不快:“其實我最近都有......”
早起吃早飯的......
剛開了個頭,大腿突然一痛,楊美烨暗地裡狠狠掐了她一把,示意她閉嘴。
于是她又把話都憋回去了。
于是楊美烨繼續将她渾身上下所有的毛病全都提溜了出來,好讓親家瞧瞧,她女兒是怎麼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廢物。
這樣的廢物,是吃不得一點苦,也受不得一點委屈的。
周在思确實沒受委屈,回到家就對王悉拳打腳踢,沒兩個沙包大的力氣全都發洩出來,她仰頭沖人叫冤:“我媽诋毀我!我的名聲都被她毀了!”
王悉勾起唇角:“怎麼,阿姨哪裡說的不對?”
條條例例都是事實。
周在思急得蹬腿:“我媽說我脾氣差啊,我哪裡脾氣差了!”
日本出差她幫她買了多少東西回來,她媽是全忘了!隻記得她小時候頂嘴了!周在思不能想,一想就有點自己感動自己,大把辛酸付諸東流,說着說着就想哭,眼看着就要掉眼淚了,王悉都沒哄她。
他如何能不知道為人父母的心思,甚至他對周在思的掌控比她親生父母還要細緻嚴格,因此,楊美烨說的那些話,他其實是很樂意聽、并聽得透透的。
周在思現在覺得委屈想哭,假以時日真正由他接管,未必有哭的機會。
适應了便會逐漸好轉。但現在,他允許她哭。委屈了知道來找他,這是好的現象,也是他想看到的。
周在思哼唧了兩聲,見沒人搭理她,便止住了。翻了個身,原本趴在抱枕上的姿勢改為仰起臉枕在上面,眼裡全是王悉的倒影:“你開心嗎?你即将羊入虎口了。”
王悉看着她,伸手包裹住她的下巴,小半張臉都在他手心裡,略微粗粝的手指來回撫摸着,摸得周在思舒服極了,自說自話地喊人家:“小羊。”
“羊羊。”
“寶寶。”
王悉動作一停,太陽穴頓時青筋浮現。
什麼時候學的這些話。
誰教她的。
周在思一臉你也太大驚小怪了的表情:“跟你學的啊。”
“你不就是這樣喊的嗎。”
王悉定定地看着她。
心髒仿佛都變得熱了,加速跳動着,連帶着體溫變得滾燙,血液都為之奔流急湍,層層皮膚震動掀亂,後背沁出了熱汗。
他又何止叫她寶寶這樣簡單。
從不去細數飛往美國的次數,即便身邊的兩位工作助理都有點吃不消了,隐晦地提過幾句:頻繁的跨國會議傳出去對股價可能會有影響。
但他并沒因此而降低頻率。隻是有時公事實在緊急,他會借用一下周在思的書房,一邊翹着腿倚在兩萬塊一把的人體工學椅上聽财務總監彙報,手上還把玩着周在思的銀魂玩偶。
那是他無意間聽到周在思和閨蜜聊天,稱之為“老公”的玩意。
小小一個,模樣中規中矩,并不多稀奇。回程倒是拐了個彎,日本轉機時,當天秋葉原金額最高的一筆訂單來自于一位男性顧客,Mr.Wang。
成功堵住了因為擔心他身體,叫他不要來回跑了的周在思的嘴。
他從不想聽她說這些。說得越多,他就來得越勤,抓得越緊。住在人來人往什麼西瓜景都有的紐約,周在思都不好意思承認這兩年她見得最多的人其實是王悉。
分明是身處異國,但就像是一座五指山,跑不掉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