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除了那位,在座的另一人不知什麼身份地位,當着她的面和老闆拌嘴也就算了,口吻竟還如此恣意。又想到稍有差池,失誤便會被人全都看了去,丢人事小,失了素養才是萬萬不能,念及此,女助理額間冒汗,心中默念上班心經,驅散多餘的心思,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對。
雙手将托盤放平,捏住一隻茶杯耳朵剛要端起,便聽到老闆一點不避諱地問:“中午吃的什麼?”
分明也不是什麼多有價值的問題,偏偏過了老闆的口,磁性中帶有一點與生俱來的壓迫感,乍一聽,不是談判勝似談判,情不自禁地,被審判者就張了口。
她微微啟口,不自覺地。話到嘴邊才驚覺不是問她。頃刻,女助理脊骨發冷,彎着腰不敢做一絲多餘的舉動,壓抑着,拼命呼吸着。
馬克杯被輕輕放在矮桌之上,液面平穩,沒有一絲波動。
而下一秒,一道輕快明亮的聲音仿佛破開了迷霧,叫她精神一振。
“熱巧長胖。”那人小聲嘀咕道。
即便是低着頭,看不清楚五官,僅僅隻是四個字,輕微地冒着泡泡,就足夠叫人心中泛起漣漪,珍重着不忍心戳破她撒嬌般的埋怨。
一定是位極其年輕漂亮的女孩子。
且不受拘束,撒嬌好像家常便飯。
她毛骨悚然!
她在對老闆撒嬌!
細節還被她一個助理聽了去......
緊了緊後背的肌肉,收起托盤抱在胸前,因為太緊張,直起身子時骨節仿佛都在生鏽着摩擦,腦中小人卻在拼命地喊:快走啊!
無人察覺,無人在意。生怕還有其他囑托,像往常一般,她沒有立即出去。
“喝一點,墊墊肚子。”老闆随口道。
女助理暗暗吃驚,太關心了......這還是她認識的老闆嗎?
為難之際,她又被喚了名字。
“Andy,餅幹還有嗎?幫我拿一些。”老闆簡單交代。
她連忙應聲,公式化的微笑。并在大步流星出門前,控制不住地,偷偷看了眼那位女士。
太漂亮了......
五官毫無疑問是美的,美中又夾雜了野性,輕松駕馭着蓬松的藍色綢紗上衣,同色系的深藍亞麻長褲下,露出了尖尖的黑色麂皮高跟鞋鞋頭,紅色鞋底不沾一點塵土,于冷風中走過,卻又視寒冷于無物。
即使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她也還是被一眼驚豔到。
如果說女強人的标配是冬天裡的細高跟,那麼眼前這位女士,顯而易見不能被輕易分類。
就好像再奇怪的衣服也能讓她瞧出美來,搭配随意,上身卻潇灑,随便穿一件,就好看到無畏。
這種無畏好像一個光環,推着她往前走,被人矚目,被人羨慕,給她帶來好運,讓她無拘無束。但現在,她有另一個機會。
上到另一個台階,更高的地方,是讓她斤斤計較的人。在他面前,不溶于現實的天真和大膽才會顯露出來。
女助理眼睜睜看着她對自己俏皮地眨了眨眼,陽奉陰違地輕微搖頭:不用了。
她不需要餅幹。
于是女助理就這樣帶着兩份囑托,其中一份還是意義不明,糊裡糊塗地出去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當帶上門的那一瞬間,好生溫柔可親的女孩瞬間揭下面具。
“我不要吃餅幹啊!”
周在思哀哀地叫。
中午的蔬菜沙拉她實在不敢提,但甜甜的小餅幹她也是不能吃的!
控制飲食不難,難就難在一邊談戀愛,一邊控制飲食。
女為悅己者容,保持身材幾乎是她對生活、尤其是愛情的最大尊重。
可惜王悉不懂。
“那你把巧克力喝完。”
他輕輕一擡眉毛,沒什麼表情。
周在思裝死,沒動彈。一會兒還要吃飯,現在喝一大杯熱巧克力算什麼。不喝。
糖奶混合物,熱量爆炸。
“不是喜歡嗎,這麼快就不愛了?”
王悉淡淡道。
周在思一激靈,那點愛美的心思瞬間陰暗到慚愧。論減肥如做賊......
她心中哀嚎,這人絕對不安好心話裡有話......
但她不信邪,還要再掙紮一下:“小孩子才喝熱巧,我都多大了。”
是的,她已經是個穿高跟鞋的大人了。
王悉笑了,目光在門口掃過,又長久地停留在身邊人身上,不信任道:“小孩子餓了知道要吃飯,你呢?”他擺出洞悉一切的姿态。
周在思卻更加不甘示弱,理直氣壯道:“談戀愛的人不需要吃飯!”
王悉聞言涼涼看她一眼。
等到安迪捧着甜食緊鑼密鼓地返回時,桌上的兩杯巧克力都空了。
不知發生了什麼,她下意識看了眼那個女生。她呆呆地坐着,像是糖暈,下颌卻有些異常的紅,可能是沒注意到她,兩人沒有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