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悉走出去,寬闊的肩膀隻餘背影。周在思跟了出去。
亦步亦趨走了大半段,她不開口,便沒人說話。
戶外的溫泉池吸引了周在思的全部注意力。
厚厚的白雪落滿一周,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圓池,池中溫泉源源不斷地泛着白霧,池底燈光幽藍,照得水面波光粼粼,海一樣的山腳溫泉就此誕生。
足夠人徜徉其中。
妙,實在是妙。
周在思收回了視線,總有機會的,不急于一時。
地毯很厚,腳步亦無聲。
“怎麼了?”王悉問道。
他有些感概。
被尾随的經曆他不是沒有過,但尾随者明目張膽,有話不說,他是第一次見。
“嗯?”周在思瞬間回神,手下意識從兜裡伸出來,正了正色:“我有話要說。”
王悉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
“你是王襄的哥哥......”
“嗯。”
周在思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在說廢話,但她控制不住。
“不對,我想說的是,我們是不是一直在聊王襄?”
“王襄是我妹妹,聊她有何不可?”
“沒問題,”周在思留意到他擡了兩三次腕表,靈光一閃,忙說:“勞力士!”
“......”
王悉略有些詫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沉吟片刻,接着說:“......贊助的日内瓦馬術比賽什麼時候開始?”
王悉這才變了眼神,重新打量眼前的這個女孩。
周在思亦不躲閃,任他打量。
目光卻落在了牆壁兩側的其中一幅油畫。
破壁殘垣的教堂,戰馬上的皇家騎士身穿金屬铠甲,身姿挺拔而堅毅,手中的武器于空中揮舞,劍指受洗台前慘死的國王。
濃墨重彩勾勒出的油畫往往帶有極強的叙事感,裱上厚重畫框,最适合放在空無一人的走廊。
其實并不難猜。
男人手中的愛馬仕HAC60是有使用痕迹的,長筒馬靴制式明顯,何況他還穿着白色的緊身膠體馬褲。
修長結實、被膠馬褲包裹着的大腿肌肉線條明顯,随着大衣的擺動霸道有力,包體重量可觀,陰影投射,來回之間,形成了深色的漩渦。
可他又是一副冷冷淡淡,生人勿近的模樣。
太過分嗎?好像有些越線。
“不好意思......”一點點反思,她很快又振作。
“我自己掏錢看也可以,不打擾你。”
“嘿,你沒生氣吧?”
明亮的黑眼珠追随着他,因為太認真,細長的眼睛反而變得有些圓。
發迹間是亮的,周在思有些熱。不到一臂的距離,頭頂壁燈昏黃,微弱的光照在臉上,映出了細小絨毛,她擦了下鼻尖不明顯的汗珠,愈發唇紅齒白。
生意場上,王悉聞慣了雪茄、皮革的嗆人,黑櫻桃般的赤霞珠,抑或是強烈煙熏感的黑皮諾,社交圈觥籌交錯,責任使然,不抽煙,那就要抿一口。
但也不是沒有用來放松的事物。
體溫上升到一定程度,身體碰撞到冷冽的空氣,刺痛發麻的皮膚會使他更好的吸收草地的鹹腥氣味。
猶如四面八方都注入了強心劑一般,極緻的跑馬享受。
他端詳着面前的女孩兒。
氣色不錯。
言語铿锵有力,卻又知分寸。
高挑的個子,精神頭很足。
令他感到搓火的源頭竟然是一雙沾了泥巴的帆布鞋。
“好了,明天。”他不再多說。
一夜之間,拜朋友所賜,周在思掌握了王悉很多信息。
比如他隻比她大三歲,卻在二十三歲就接手了WS;
比如他十歲時才得知自己有個小三歲的妹妹,并且這妹妹不是他媽生的;
比如他十三歲跟妹妹一起從馬上摔下來,大腿骨折;
比如他被迫聽妹妹訴說少女心事,并在她幻想未來時,冰冷冷地問周在思男的女的。
周在思忍無可忍:“打住王襄!細節!我要的是細節!還有我要的不是你,是你哥!”
王襄莫名其妙:“我說的就是我哥啊!”
“三句不離你自己,你是想告訴我,你哥是個妹控嗎?”
王襄聞言大驚失色,趕緊說:“不可能不可能!”但又沒忍住腦補,想象一下那畫面,簡直不要太......恐怖!
但她也很委屈:“我倆一年到頭都見不上一次,知道的全告訴你了......難不成往我哥身邊插探子嗎?哪敢呀我!”
“有沒有女人?”周在思問。
“沒有吧?”王襄老實想了想,但又不敢把話說絕,“你直接問他嘛。”
挂了電話,周在思緊接着又撥出去一個。
“晚上好,Max。”她從床上爬起來,進到陽台。
“嘿,周!晚上好,”Max興緻勃勃,“歐洲玩得怎麼樣?”
周在思扯了扯嘴角,不跟他閑聊:“裡昂那幾個樂隊我見過了,他們答應要簽,我給了好條件,具體發你郵箱。”
“艾瑞克要嫉妒你了!”Max驚呼。小衆獨立樂隊一向是硬骨頭,王牌經紀人齊上陣,周在思是壓軸。
周在思不放在心上,繼續道:“還有,巴黎管弦樂團我接觸了,沒戲。”Max瞬間晴轉閃電,剛要發飙,周在思又慢悠悠道,“柏林愛樂團怎麼樣?”
Max徹底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