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大雪。

周遭一片昏暗，冷冽的風雪不斷湧進破廟，女人抱起一捆幹草堵住牆上的大洞後朝屋内的人露出笑容：“别怕孩子們，娘親把洞堵上就不冷了。”

蕭珩懷裡摟着弟弟，朝女人道：“娘親，我好餓……”

女人走到他們身邊蹲下，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雪白的饅頭。

蕭珩看着饅頭，眼睛瞬間亮了。

隻見女人将饅頭一分為二，大的塞給弟弟，小的遞給蕭珩。

蕭珩眼神暗了暗，嗫嚅道：“娘親，為什麼弟弟吃大的？”

女人摸摸他的頭，低聲哄着：“阿瑛乖，你弟弟還小，他餓了這麼多天身子受不住。”

“可我……我也很餓……”

女人姣好的容顔陡然變得扭曲：“餓！餓！餓！就知道餓！大冬天的我去哪給你們讨吃的！就這一個饅頭還是我給人家浣衣服賞的！為什麼就不能聽點話？！為什麼就不能忍一忍？！”

“娘親，您别生氣！我錯了，是阿瑛錯了！”蕭珩臉色煞白，小心翼翼地去拉女人的手。

女人漂亮的眼睛滾下兩行熱淚，她猛地彎腰将兩個孩子一起摟在懷裡，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生下你們兩個小的跟着我到處讨吃要飯！”

“娘親！娘親！都是阿瑛的錯……您别生氣……”

蕭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将手裡的饅頭遞給女人：“娘親，阿瑛不餓，饅頭都給您吃，求求您别生氣了……”

女人低頭看着蕭珩皲裂的手指攥着那半塊雪白的饅頭，心頭又是一陣酸澀，她擡起衣袖擦了擦蕭珩臉上的淚水，咧開一個難堪的笑容，柔聲道：“對不起，阿瑛，娘親不該和你發脾氣，都是娘親不好，你吃吧好孩子，娘親不餓。”

蕭珩堅持把饅頭塞到女人手裡：“娘親，你吃，你不吃的話阿瑛也不吃。”

“好好好……娘親吃。”

女人低頭咬了一口饅頭，混着眼淚咽下。

門外，大雪飄飛。

門内，一個女人兩個孩子，在一座四處漏風的破廟裡，分享着唯一一個饅頭。

“哪裡來的野孩子！趕緊滾！”

蕭珩抱住男人的大腿，哀求道：“大伯！大伯！求您讓我在這裡給您打雜吧！我不要工錢！您賞我點飯吃就行！”

男人一把将蕭珩推倒在地上，沒好氣道：“瘦得跟個雞崽子似的，誰要你幹活啊！趕緊走啊！不然我打你！”

蕭珩從地上爬起來，繼續哀求：“我能幹活的，求您讓我試試吧！”

“什麼您啊你的，趕緊滾！我們這不需要！滾滾滾！”男人手裡拿着一把掃帚将蕭珩趕出了門外。

蕭珩隻好繼續在大街上遊蕩，看見店家就上前問能不能打工換飯吃，可沒有一個人可憐他。

他就在大街上走啊走，直到在街巷盡頭看見一個衣着貴氣的小男孩坐在一棟華麗的宅子前舔冰糖葫蘆吃。

蕭珩盯着他，走不動了。

他的目光死死粘在那串冰糖葫蘆上，晶瑩的糖絲，紅澄澄的山楂果包裹着甜膩的豆沙。

他忍不住咽了咽唾沫，鬼使神差地走上前。

小男孩一驚，看着他：“你要幹什麼？”

蕭珩盯着糖葫蘆沒有說話。

小男孩見狀晃了晃手中的冰糖葫蘆，試探着問：“你想吃嗎？”

蕭珩默默點頭。

小男孩笑了，大聲道：“那你趴在地上學狗叫，學的像我就把糖葫蘆給你！”

蕭珩聞言眼神暗了暗，轉身就走。

可沒走兩步就聽見小男孩在後面喊他：“别走啊！你要是不想要糖葫蘆我還有桃片糕，都給你行不行？”

蕭珩怔在原地，十根指頭深深嵌進手心，就連身體都緊繃得厲害，可半晌後，他蓦然轉身，堅定不移地走了回去。

小男孩見他回來，樂了，連忙把懷裡的桃片糕展示給他看：“快！快！快！我要看你學狗叫，叫的好這些就都是你的！”

蕭珩看着他手裡的桃片糕，閉了閉眼，再睜開。

“汪汪……”

“不行不行！你要學狗的樣子，趴在地上！叫的再大聲點！”

蕭珩垂着眸，唇線緊閉，一條腿慢慢跪下，緊接着另一條也跪下。

他雙手撐在地上，擡頭，看着小男孩，看着桃片糕。

然後他聽見一個聲音，出自他口：“汪！汪！汪！”

“哈哈哈哈哈！”

“好狗！好狗！”小男孩高興極了，又是跳又是鼓掌。

“再叫大聲點！我讓我家仆人把今天的剩菜剩飯都給你！”

“汪！汪！汪！”

蕭珩此刻眼裡沒有禮義廉恥，沒有榮辱尊嚴，他眼裡隻有糖葫蘆，桃片糕，以及小男孩要賞的剩菜剩飯。

他想他今天可以帶許多好吃的回去，他的娘親好幾天可以不用再出去乞讨，他們可以暫時不必餓肚子。

想到這裡，他眼睛亮了，像是有火焰在燃燒，他想這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

于是他叫得更加賣力。

“汪！汪！汪！”

“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