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山爐裡的香料燃燒殆盡,最後一縷香線恍若被一隻無名手硬生生扼斷在空氣中。
蕭珩垂眸,半晌後忽擡頭問道:“是于文清告訴你的?”
“什麼?”
“阿玉甚少出門也從未透露過她是我府中人,所以是他告訴你的?”
陳洛冷笑一聲:“不錯,那個蠢貨什麼都同我講。”
蕭珩心中了然,也笑了一聲:“好。”
陳洛還未出言譏諷他,蕭珩緊接着又問道:“所以你經常在浮春樓奏琴,銅駝街鬥富,臨水會鬥詩都是為了比過我?”
陳洛被人戳中了痛處,立即直起了身子,怒道:“你胡說什麼?!誰屑于與你攀比?!”
蕭珩直視着他,緩緩道:“妒忌使人面目醜陋,你再如何努力也不及我風華之一。”
“你說什麼?!你就不怕我把這個話本傳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就不怕我讓你身敗名裂永無翻身之日!”
蕭珩起身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他停下回頭,淡道:“随你。”
陳洛站在原地,雙手緊握,身體微微發抖。
不一會兒,一個奴仆跑了進來:“陳公子,那邊按照你的吩咐已經準備好了。”
陳洛指節發白,沉聲道:“告訴他們不必留情,殺了他!”
蕭珩出了陳府後立即對衛昶道:“告訴薛仲懷,我找到印刷的書坊了,讓他現在就去浮春樓!”
“是!”
蕭珩翻身上馬率先奔向浮春樓。
*
阿玉坐在陶案上練字,可她心裡有事總是寫不好,筆墨暈濕了宣紙,她猛地站起來推開門跑出後院,一路往浮春樓狂奔而去。
蕭珩很快便到了浮春樓。
浮春樓是陳洛的私産,是一處酒樓,一樓飲食二樓雅間還有一處後院供奴仆們休息。
他當日讓薛仲懷嚴查各處印刷書坊是想當然的以為話本一定是在書坊印刷的,但他忽略了一點,幕後推手也能想到這一層。
故而印刷的地方就絕不會是書坊,既然話本是陳洛寫的,那他一定會把印刷地設在自己的私人地盤内,而最容易掩人耳目的地方便是浮春樓,這裡人多眼雜且是迎來送往的酒樓,一般人不會想到有人會在這裡印刷話本。
當真是九曲心腸!
蕭珩剛剛跨進門内,小二便迎了上來:“客官,吃飯還是住店?”
“吃飯,開一間雅間,要靠窗。”
“好嘞!您這邊請。”小二殷勤地将蕭珩引往二樓。
蕭珩挑了一處視野開闊的位置坐下,又随意點了些酒菜,他時不時看向樓下熙攘的街道,一是為了耐心等待薛仲懷二是怕走漏了風聲陳洛提前轉移印刷地。
不一會兒,酒菜端了上來,蕭珩自顧自倒了一杯酒,他剛剛飲下去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前栽去。
等他再次醒來時已經被人綁在了受刑架上,蕭珩擡頭隻見前面站着四五個蒙面的青壯年,每個人的手裡都拿着兇器。
其中一人道:“老大,他醒了?”
“醒了就動手,公子說了要活活折磨死他!”
衆人聞言不自覺握緊了手裡的家夥,可眼睛卻飄忽不定沒有底氣。
蕭珩低低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那個被叫老大的人忍不住吼道。
蕭珩道:“是陳洛指使你們的?”
“洛陽城裡想要殺你的人多了去了!”
空氣中傳來鞭子破空的呼嘯聲以及那人的怒吼,“和你廢話什麼?!打死便是!”
第一下鞭子來得突然,蕭珩毫無防備幾乎是下意識叫出了聲,白色的寬袍瞬間見血,猶若浴血梅花。
緊接着第二下第三下的鞭子帶着勁風重重抽在蕭珩的身體上,這一次,他咬緊牙關沒有再像剛才一樣喊出來,他額頭青筋暴起,冷汗也順着臉側滑落下來。
那人使勁全力抽打他,蕭珩冷眼盯着面前的人一聲不吭,很快他的白色衣袍就被鮮血浸透了,整個人也開始意識渙散,眼前模糊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人才氣喘籲籲地停下,他招了招手把離他最近的人叫過來,然後把鞭子放到他手中:“下一個你來,其餘的人排好隊,人人都要抽他,等抽夠了就用長刀了解了他!”
被他叫過來的人接過了鞭子,結結巴巴道:“老,老大,打死他真的沒事嗎?”
那個老大狠狠劈了他一掌,怒道:“廢物!你怕什麼?!他又不知道你是誰!”
“那就好!那就好!”那人捂住半張臉,頓時有了底氣,揮起手中的鞭子就朝蕭珩抽去!
蕭珩垂着頭低低呻吟了一聲,想來他已經沒有意識控制自己了,而抽蕭珩的人仿佛在這一鞭子中尋到了快感,當下精神大振就要抽他第二下。
這時,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不好了!不好了!薛仲懷領着禁衛軍過來了!”
那個老大喊道:“攔住他!”
“攔不住啊!他馬上就要搜過來了!”
衆人一聽大驚,“老大”怒吼一聲:“放火!趕緊燒死他!!”
事前準備好的火油登時被倒了滿地,“老大”吹燃火折子,冷笑了一聲:“蕭大人,您就好好享受燒成一堆灰燼的滋味吧。”
言罷,手中的火折子落地,大火陡然燒了起來。
“快走!!”一群人迅速跑了出去。
室内,火光滔天,大煙彌漫。
蕭珩被綁在受刑架上動彈不得。
突然,門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身材瘦弱的人影閃了進來,在看見滿身是血的蕭珩時她先是愣了愣,随即狂奔而來:“哥哥!”
蕭珩側首,看見阿玉滿臉驚慌地朝他跑了過來。
她用力撕扯着捆綁蕭珩的繩子,撕扯不成,就連咬帶拽,終于把蕭珩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