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丫鬟和上一次一樣。
沒有五官,沒有表情,沒有多餘的動作,徑直走到裡面,沒有理會雪或隐與胥九欲,像是事先被設計好的傀儡,隻按照設計的動作運行。
丫鬟将水盆放在屋子裡面,對兩人道:“少爺少夫人,老夫人有請。”說完對兩人行了一禮,又這麼出去了。
雪或隐和胥九欲對視一眼,這次不再猶豫,跟在那丫鬟的身後就去到了老夫人所在的住所。
牆上的畫,老夫人的笑容,行禮敬茶的流程,粘貼複制,毫無變化。
這次雪或隐仍舊問了老夫人一個問題:
“老祖宗,這畫可是哪裡來的?為何被我們家供着?”
老祖宗思考良久,道出了和上次詢問不一樣的答案:
“這畫……是恩人留下的,恩人離開前,隻留下了這幅畫。”
“老身還記得那時候,我記性還沒這麼差,很多事情都能記得清楚。你知道的,我們凡人沒有修仙的天賦,但卻羨慕這些能騰雲駕霧的仙人。我們家在供奉這位仙人之前,一直供奉着别的仙人,但是一遭家中出了變故,來幫我們的不是我們供奉的那個仙人,而是這個——不知名的角色。”
說到這裡,老祖宗爽朗一笑:“如今我們知道了,這畫像上的仙人的确不是藉藉無名之輩,而是一個堕仙,但我們家遇到劫難之時,我們又怎會在意他是仙人還是魔頭呢,隻要能救我們性命,都是我們家的恩人。”
“是他救了我們,給我們家留了一條命啊。”老祖宗頓了一下,又道:“說來可笑,我們家遇到的那場劫難,卻源于我們信奉的那位正統仙人。我們被他抛棄,想要将我們喂給穢氣!”
老祖宗情緒突然變得激動:“都是些沽名釣譽之輩,都是些僞君子!蒼天無眼以萬物為刍狗!我們在他們眼中什麼都不是!咳咳咳!——”老祖宗劇烈地咳嗽起來,雪或隐趕忙去扶,但還是穿體而過。
一旁幹看着的丫鬟見此代替雪或隐,将老祖宗扶了起來,并喂了她熱茶,緩了一會兒,這才好些。
“你們要好好供奉他……”老祖宗喘着氣重複道。這下不像是給雪或隐說的,反倒是自己自言自語,墜入魔怔,一直在重複這句話,似是成了一種執念。
雪或隐見此沉默片刻,輕飄飄看了身邊的胥九欲一眼,那眼神中不知是什麼情緒,她問:“這件事……你可有印象?”
若是他記得這一段經曆,對于他們遇到的這場幻境便能有更深一步的了解,對于那背後之人,也會多知道一些信息。
但胥九欲眼中情緒淡淡,想了想,搖頭道:“不記得了,太久了。”
他在人間害的人不少,但救的人也不少。
實際上,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根本記不得自己害了多少人,又救了多少人,即便從旁人口中說出來,他也沒有半分印象。雪或隐想從他這裡得到某種消息的打算撲了個空。
雪或隐又問:“那幅畫……”她其實想問,這幅畫是否是胥九欲給的。
她為胥九欲畫過很多副畫,但這幅她記得很久之前就消失再也找不到了,本以為被胥九欲損毀了,沒成想卻在這個地方看到這幅畫。
這是一個拓本,但畢竟是幻境,難保在現實中,這畫是真品,雪或隐自己的筆迹她還是能夠認出的。隻是不知這畫到底是從何而來。
胥九欲這次仍舊搖頭:“我不記得了。”
雪或隐分不清,他到底是不記得還是不想說。
這時,外面震天響。
那修士來了。
帶着雷霆怒火的炸響,飛掠進入這屋内,地動山搖,帶着驚天海浪的氣勢,似是招惹了天災。
這次雪或隐與胥九欲兩人并沒有主動外出,反倒和那老祖宗一樣待在了屋子中,耐着性子等待修士的下一步。隻聽見外面哭聲不絕,利器劃破□□的聲音響起,而後一道身影便闖了進來。
這次,雪或隐才看清了對方的大體模樣,這修士身着洞庭道袍,整個人也沒有五官,隻漏出來憤怒的情緒。
進入這大廳,對方沒有尋找什麼,目的性強地直勾勾盯着牆上的那副畫像。
待看清之後,整個人身上的憤怒情緒更加明顯,像是畫像這人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将劍上的血腥甩入地面,而後惡狠狠地道:“果然是這厮,你們倒也大膽,什麼妖魔鬼怪都敢挂在牆上,也不怕招了穢氣!”
他似是環視了一圈周圍,這才将眼神盯着正被丫鬟們扶着、不輸氣勢地瞪視着他的老太婆。
那老太婆道:“仙人大駕光臨,未能迎接,還望見諒。但仙人這濫殺無辜的習慣,難道還沒改嗎。老太婆雖不才,但也聽聞過,貴界近來發生了一些事,仙人不可再在人間取凡人性命,仙人這樣做,難道不怕自己遭到報應?!”
說到最後,老祖宗突然厲聲質問,那修士聞言不僅沒有被吓到,反倒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了将手中沾滿鮮血的長劍丢下地面,咣當一聲摔在冰冷的石磚上。
那修士這又道:“區區蝼蟻,你以為自己是誰,即便不用劍,我也能手将你們殺死。難不成你們真以為這規定對我們有用,簡直可笑至極!我看正是這牆上的妖邪浸入了你的心,你的腦!讓你膽敢違抗仙人的仙令,甚至轉而走上邪道!家中竟敢供奉這等魔頭!犯天下之大不諱!本大仙今日來就是來糾正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