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窗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躺在床榻上,聽着遠處傳來的腳步聲——輕快而雜亂,不是仙尊那種沉穩的節奏。
門被推開,四個身着淡綠紗裙的侍女魚貫而入。她們低着頭,不敢與我對視,動作卻麻利得很。為首的侍女年長些,眼角已有了細紋,她指揮起其他人:“過來扶着夫人,該藥浴了。”
夫人?我心中冷笑。她們是在喚我,還是喚那個已經魂飛魄散的主人?
侍女們輕手輕腳地扶我起身,動作熟練卻毫無溫情,仿佛在搬運一件貴重器物。
我的手臂被她們架着,指尖無力地垂落,在晨光中顯得蒼白透明。藥浴的時辰比往常早了半個時辰,而仙尊——那個口口聲聲說會親自照料我的男人,此刻不見蹤影。
“仙尊大人一早就被掌門請去了。”年長侍女解釋道:"特意囑咐我們要好生伺候夫人,動作都輕些。”
呵,好一個“特意囑咐”。昨日還在我床前痛哭流涕,今日就能為了宋晨雨抛下藥浴,虛僞得令人作嘔。
浴桶中的藥液比昨日更加滾燙,水面漂浮着幾,片赤紅的鳳凰羽。那是朝陽的羽毛,每一片都閃爍着微弱的金光。
侍女們将我緩緩放入水中,滾燙的藥液瞬間包裹全身,像千萬隻螞蟻在啃噬皮膚。我痛得想要尖叫,卻連眉頭都無法皺一下。
"聽說昨日宋仙子發了好大的脾氣。"一個圓臉侍女一邊為我梳理長發,一邊小聲嘀咕。
"噓!”年長侍女厲聲制止:“不要命了?”
她們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動作更加輕緩。我透過蒸騰的藥氣看着銅鏡中的自己——那張與主人一模一樣的臉,此刻因藥力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紅。眼睛卻依舊死氣沉沉,像兩顆沒有生命的黑曜石。
藥浴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當侍女們将我擡出浴桶時,我的皮膚已經變成了淡金色,皮下血管清晰可見。
她們為我換上素白中衣,又在我發間簪了一支白玉蘭,方才小心翼翼的将我放回床邊。
日影西斜,仙尊仍未現身。窗外梧桐樹上的朝陽發出幾聲哀鳴,似乎在提醒我什麼。
我轉動僵硬的眼珠看向窗外,隻見金籠上挂着的鎖鍊閃着冷光——侍女說那是宋晨雨昨日命人新換的,據說能抑制鳳凰涅槃的法力。
直到月上中天,房門才被再次推開。仙尊踏着月色而來,身後還跟着一個我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宋晨雨。
她身穿了一襲大紅紗裙,裙擺上繡着金色的并蒂蓮,每走一步都像團燃燒的火焰。發間的金步搖叮當作響,與仙尊腰間玉佩相撞的聲音混在一起,刺耳得令人心煩。
她的指甲刻意在我臉上劃過,留下一道細微的紅痕。仙尊站在陰影處,月光隻照亮他半邊臉龐,另外半邊隐沒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你要的镯子。”他突然開口,聲音嘶啞得不像話。
我順着他的視線看向我的手腕——主人的翡翠玉镯,通體碧綠,内裡仿佛有水流湧動。自從主人死後,這镯子就一直戴在我的手腕上,從未取下過。
仙尊緩步上前,手指輕顫着扣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滾燙、帶着薄繭的指腹在我腕間摩挲片刻,才慢慢将镯子褪下。
這個動作似乎耗盡了他全部力氣,當他轉身将镯子遞給宋晨雨時,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
"真漂亮。"宋晨雨迫不及待地将镯子套在自己腕上,對着月光欣賞:“聽說這镯子裡封着一滴鲛人淚,能保容顔永駐?"
仙尊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我空蕩蕩的手腕上,那裡因為常年戴镯而留下一圈淡淡的痕迹,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