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在時,他棄如敝履;主人死後,他卻在這裡追憶往昔。
"那天……我給你灌下紅花湯時……"他的聲音突然哽咽:"你抓着我的衣角問……為什麼……"
我的意識因憤怒而沸騰。他怎麼敢提那天?怎麼敢提起那個被他親手殺死的孩子?記憶中的畫面清晰如昨:主人蜷縮在血泊裡,青石闆上蜿蜒的血迹像一條猩紅的小溪;而仙尊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主人痛苦地抽搐。
"我當時……我當時……"他痛苦地抱住頭,指甲深深摳進頭皮,愣是沒說出一句話。
所以,自欺欺人的理由編的連自己都騙不下去了嗎?所以,良心發現的難以說出口,找借口了嗎?
不管什麼原因,主人和孩子已經死了,朝陽正在承受永無止境的折磨,這些痛苦難道随意一個理由就能一筆勾銷嗎?
"沒關系,很快就能結束了……"他喃喃自語,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晨雨答應過我,等儀式完成,一切都會回到從前……"
他俯身将我放入被窩,為我掖好被角。
"等我,阿甯。"他在我額間落下一個冰涼的吻。"很快,我們就能重新開始了。"
門關上的瞬間,我聽到外面傳來宋晨雨甜得發膩的聲音:"青冥哥哥,你又喝這麼多酒~"
"回去吧。"仙尊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冰冷,打發着忽然到來的宋晨雨。
腳步聲漸行漸遠,我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灼。三天後,朝陽又将經曆一次浴火重生的痛苦;而仙尊正在尋找我的劍身,不知要用來施行什麼邪術。
我拼命想要移動這具身體,哪怕隻是一根手指。靈魂在軀殼裡橫沖直撞,卻始終沖不破這無形的牢籠。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至少我感覺到了疼痛,這說明我的感知正在逐漸恢複。
窗外,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梧桐樹下,金籠中已經重新出現了一隻幼小的鳳凰。它蜷縮在角落裡,赤紅的羽毛黯淡無光,眼中滿是初生雛鳥應有的懵懂。
但我知道,三天後,當它的記憶随着成長逐漸恢複時,那雙眼睛裡又會盛滿怎樣的痛苦與仇恨。
我多想現在就沖出去,用牙齒咬斷那金籠的鎖鍊,用這具身體擋住刺向朝陽的銀刀。但我什麼也做不了,隻能像個真正的傀儡一樣躺着,眼睜睜看着悲劇一次次重演。
日頭漸高,主院傳來絲竹之聲。透過窗戶,我看到宋雨晨穿着豔麗的紅裙在庭院中起舞,手腕上的金鈴随着她的動作叮當作響。
仙尊坐在廊下,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眼中既無愛意也無厭惡,隻有一片死寂。
突然,宋晨雨轉頭看向我所在的方向。即使隔着這麼遠的距離,我也能感覺到她目光中的惡意。她紅唇微啟,無聲地說了幾個字。我讀懂了她的唇語:
"下一個就是你。"
恐懼如毒蛇般纏上我的心髒。她知道我的存在?她知道這具軀殼裡囚禁着劍靈的靈魂?
我的思緒亂作一團,卻在這混亂中抓住了一絲希望——既然她能察覺我的存在,那麼我離徹底掌控這具身體的日子或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