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順着窗棂滴落,在青石闆上碎成晶瑩的珠玉。我躺在錦緞鋪就的床榻上,突然感到指尖傳來一陣細微的刺痛——那是我被困在這具軀殼裡三個月來,第一次感受到肢體的存在。
"阿甯!"
一聲近乎破碎的呼喊在耳邊炸開。青冥仙尊猛地撲到床前,蒼白的手指懸停在我微微顫動的手指上方,像是怕驚擾一場易醒的夢。
他的衣袍還帶着夜露的濕氣,發冠歪斜,幾縷散落的發絲黏在汗濕的額頭上,哪裡還有半分仙門尊者的威儀?
"動了,真的動了。"他的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指尖終于小心翼翼地觸碰我的手指,卻在相觸的瞬間像被燙傷般縮回:"藥浴……對,該準備藥浴了!"
他轉身時撞翻了案幾上的茶盞,瓷器碎裂的聲音驚動了守在門外的侍女。但仙尊已經顧不上這些,他顫抖着從袖中取出一塊傳訊玉簡,靈力注入時玉簡發出刺目的青光。
"把寒玉髓取來!還有千年血參!立刻!"他對着玉簡吼道,聲音裡的急切讓聞者心驚。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宋晨雨提着裙擺闖了進來。她今日穿着一襲鵝黃色紗裙,發間金步搖依舊叮當作響,妝容精緻得像是要去赴宴。看到仙尊跪在床前的模樣,她眼中閃過一絲陰鸷。
"青冥哥哥,出什麼事了?"她嬌聲問道,卻在看到我微微顫動的手指時臉色驟變。
仙尊頭也不回:"阿甯的手指能動了,我要立刻開始藥浴。"
宋晨雨塗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這等粗活讓下人來就好,何必……"
"出去。"仙尊冷冷打斷:"别讓我說第二遍。"
宋晨雨的臉色瞬間慘白,她張了張嘴,突然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男女授受不親,你怎能……"
"她是我的妻。"仙尊終于轉過身,眼中翻湧着宋晨雨從未見過的風暴:"怎麼,你連一具傀儡的醋都要吃?"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甩在宋晨雨臉上,她精心描繪的柳眉扭曲成一團,紅唇顫抖着,卻再也擠不出半滴眼淚。
最終,她狠狠跺了跺腳,轉身離去時裙擺甩出一道淩厲的弧線,像是要把空氣都撕碎。
仙尊沒有多看她一眼。他親自從檀木櫃中取出一套素白中衣,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當他解開我的衣帶時,手指在碰到腹部那道猙獰疤痕時猛地一顫。
那是和主人一模一樣的傷疤——細長、泛白,像一條醜陋的蜈蚣盤踞在原本光潔的皮膚上。
仙尊的呼吸突然變得粗重,指尖懸在疤痕上方,遲遲不敢落下。
"疼嗎?"他的指尖懸在傷疤上方,顫抖着不敢觸碰:"很疼吧?"
怎麼會不疼呢?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日主人剛被灌下落子湯,蜷縮在血泊中痛苦呻吟。宋晨雨手持銀刀冷笑着走近,刀尖在主人腹部輕輕一劃。
"魔族賤種,也配懷青冥哥哥的孩子?"她甜美的聲音裡淬着毒:"這一刀,是讓你記住自己的身份。"
鮮血噴湧而出,與落子湯造成的血污混在一起。仙尊就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切發生。
沒有大夫,沒有止血藥。主人能活下來,全靠那點微弱的魔族血脈,和那忽然路過的侍女。不然,主人當晚怕是就駕鶴西去了。
仙尊的手終于落在我的傷疤上。他的掌心滾燙,帶着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着那道凸起的疤痕。一滴溫熱的水珠突然砸在我的腹部,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我當時……怎麼就……"仙尊的喉結上下滾動,一滴冷汗順着下颌滑落。
他突然站起身,從多寶閣上取下一個白玉瓶,将裡面瑩綠的藥膏小心塗抹在疤痕上。藥膏散發着清冽的雪蓮香,觸膚即化,顯然是難得的珍品。
門外傳來恭敬的叩門聲,幾個侍女擡着半人高的紫檀浴桶進來,桶中熱水蒸騰着淡紫色的霧氣。
随後又有仆從捧着各色玉盒魚貫而入,盒中盛放着我在劍靈時期都未曾見過的奇珍異草:晶瑩剔透的寒玉髓、赤紅如血的千年參、泛着金光的鳳凰羽,鮮紅如雪的鳳凰血……
仙尊親自将藥材按特定順序投入浴桶。當最後一味藥材——那根從朝陽身上強取來的尾羽落入水中時,整桶水突然沸騰起來,泛起七彩霞光。
"都退下。"仙尊頭也不擡地命令道。
待衆人退去,他小心地将我抱起,同我一起進了浴桶。這具身體比想象中輕盈,骨架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