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永恒的黑暗。
我在這片虛無中漂浮了不知多少歲月,直到一縷微光刺入我的意識。那光芒如同主人指尖的溫度,輕柔地喚醒了我沉睡的靈體。
當我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青紗帳頂。這是……主人曾經的床榻?我試圖轉動視線,卻發現自己連最基本的動作都做不到。我的身體仿佛被無形的絲線束縛着,每一寸肌膚都沉重如鉛。
窗外傳來夜莺的啼鳴,月光透過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我聞到枕畔殘留的冷梅香——那是主人最愛的熏香。這一切都如此真實,卻又荒謬得令人窒息。
我明明是一抹劍靈,為何會躺在主人的床上?
“阿甯……”是主人的名字,溫甯。
一聲低啞的呼喚驚得我靈魂震顫,這聲音我太熟悉了,是青冥仙尊。腳步聲由遠及近,帶着夜露的寒涼。我拼命想要轉頭,卻隻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青色衣角。
一隻冰涼的手撫上我的臉頰。那手指修長如玉,卻在觸碰我的瞬間顫抖得厲害。
"三百一十九天了……"仙尊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還要睡到什麼時候?"
我這才驚覺自己竟有了實體!心髒在胸腔裡瘋狂跳動,血液沖刷着陌生的血管。我想尖叫,想質問,卻連嘴唇都無法分開。這副身體就像一具精緻的傀儡,而我被困在其中,徒勞地掙紮。
銅鏡就擺在床對面的梳妝台上。借着幽藍的燭光,我終于看清了自己的模樣——那是主人的臉。
蒼白的肌膚,淡色的唇,連眼角那顆淚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唯一不同的是,這雙眼睛裡沒有主人那種溫柔的光彩,隻有一片死寂。
思念如潮水般湧來,我想起主人最後一次撫摸劍身時指尖的溫度,想起她在月下舞劍時衣袂翻飛的模樣。這些記憶燙得我靈魂發疼,卻連一滴淚都流不出來。
仙尊的手從我的臉頰滑到肩膀,那裡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與主人當初救他時的傷口位置一模一樣。他的指尖在那處反複摩挲,忽然俯身将額頭抵在我的肩上。
“我知道你恨我……”他的呼吸打在我的鎖骨上,滾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但你不能……不能就這樣……”
溫熱的液體浸濕了我的衣襟,他在哭。那個曾經冷眼看着主人流血而去的仙尊,此刻竟抱着我這具空殼泣不成聲。
多麼諷刺啊,主人在時,他将主人棄如敝履;主人死後,他卻夜夜來此對着一個替代品傾訴衷腸。
我多想冷笑,多想質問他為何如此虛僞,但這具身體連最基本的表情都無法做出。
天光微亮時,仙尊終于起身。他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淚痕,又恢複了那副清冷疏離的模樣。
臨走前,他為我掖了掖被角,動作輕柔得仿佛對待易碎的瓷器。
"我晚上再來看你。"他說,門砰的一聲合上,屋子裡再次歸于寂靜。
日複一日,這樣的場景不斷重演。每當夜幕降臨,仙尊就會帶着一身酒氣來到這個房間,時而低語,時而哭泣,時而隻是靜靜地握着我的手直到天明。而一旦太陽升起,他又變回那個冷酷無情的青冥仙尊。
而我也在這一天天裡,從一開始的隻能躺着,到現在可以坐着。
青冥仙尊看着這樣的我,心情也一點點好起來了,我能明顯感覺到,在發現我能坐起來的時候,他拉着我的手,眼神裡是止不住的興奮。
他帶着這個消息,歡快的離開了,門關上的瞬間,我聽見外面傳來宋晨雨嬌滴滴的聲音:"青冥哥哥,你怎麼又來這裡了?不是說好要陪我去采晨露嗎?"
"走吧。"仙尊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冷淡,卻怎麼也掩飾不住語氣裡的雀躍,沉迷于喜悅中的他沒注意到身後宋晨雨惡毒的眼神。
一日清晨,一陣凄厲的鳳鳴劃破長空。
我僵硬的眼珠轉動着,透過窗戶看到仙尊手持玉碗走向梧桐樹下的金籠。籠中囚着一隻通體赤紅的鳳凰,它的羽毛黯淡無光,左翼有一道猙獰的傷疤——那是當年主人救下它時留下的痕迹。
"青冥仙尊!"鳳凰口吐人言,聲音嘶啞:"你當真要取我心頭血?"
仙尊面無表情地取出銀刀:"晨雨心疾發作,需要鳳血為引。"
"為了那個女人?"鳳凰凄厲地笑了:"溫甯待你一片真心,你卻為了個蛇蠍女子害死她!現在連她的本命靈寵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