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月從心底是有點怕這個兒子的,畢竟是自己有錯在先,但是為了另一個兒子,她忍住了害怕:“那個……”她猶豫了一下,但是迫于江承志的壓迫,還是說了出口,“公司裡還有職位嗎?你弟弟剛畢業……兩三年吧,想找個工作。”
江序舟從來沒聽說過自己還有個弟弟,甚至連這個弟弟叫什麼,長什麼樣,年齡多大,他一概不知,結果他還要給這個素未謀面的弟弟安排工作。
可笑至極。
一瞬間他就明白了梅月和江勇軍找回他的目的。
他饒有興趣的多問了一嘴:“您想給他安排什麼位置?”
梅月沒想到他會這樣問,喜出望外:“我看您副總的那個位置挺不錯的,可以讓你弟弟去當。”
“自家産業不能讓給别人,您讓弟弟去當,等那什麼時候……下面的人也相信他。”
雖然梅月把“死”這個字含糊而過了,但是江序舟又不傻,自然能猜出他的意思。可他沒想到梅月竟然敢開這麼大口,恨不得直接把柏文集團要過去。
江序舟笑了幾下,他接連打了幾個電話都沒喝水,嗓子現在幹到要冒煙,沙啞的笑聲讓電話那頭的梅月不禁打了個寒顫,她求助般看了一眼身旁的江承志,不敢開口。
這兩個兒子都可怕得吓人。
江承志瞟了瑟瑟發抖的母親,嫌棄地接過手機,語氣還算誠懇:“哥哥,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江序舟聽出江承志在拿血脈關系壓自己。他冷笑一聲,在這個職位坐久了,已經很長時間沒聽見過除了葉浔之外,壓迫自己的人了。
他懶得和對方拉扯太多廢話,果斷地挂斷電話,手機啪的一聲丢在桌子上,往前滑了一下,碰到面前的瓷碗。
飯菜是溫的,但是他已經沒什麼胃口了。這一通惡心的對話簡直令人倒胃口。
他單手拎起桌子上的碗放進水池,拿起防塵罩蓋住飯菜,打算等葉浔回來再說了。這次他留了個心眼,從車上拿了止疼藥和平時要吃的藥,放在枕頭下,順便帶了幾瓶礦泉水擺在書桌上——這樣不管晚上什麼情況,都不會再吵醒葉浔了。
至于手臂上的傷,本來是不想處理的,但是想到現在在談惠家,如果被她看見,肯定少不了一頓唠叨。所以他脫去毛衣,露出裡面的傷,鮮血仍然在流。他用冷水沖洗掉裡面的泥土,找了幹淨的紗布包紮好。
受傷時,他的袖子是挽在手肘的,剛才做飯時他同樣挽了上去,而葉浔沒有看見也沒提。
他知道,在葉浔心裡已經放下他這個前任,自己無論怎麼樣都不會再讨得他的心動和喜歡。
他要往前走了。
可是,他的前是哪裡?他還有前嗎?
江序舟用垃圾袋把沾了血迹的衣服裝好,丢到村口的垃圾箱裡,回屋開窗散去那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他倒在床上,腦袋墊在沒有受傷的手臂,閉了眼睛。
陽光撒進屋内,但他卻感受不到。寒意從骨頭縫裡鑽出,席卷全身,冷得他瑟瑟發抖,可他倔強,哪怕被子就丢在身旁,他也不願意伸手去拿,就任憑自己凍着。
久而久之,他就睡着了。
*
葉浔拿着空飯盒回了房子,一眼就看見打掃好的飯桌,以及為他準備好的飯菜。他聽了談惠說了很多江序舟小時候的事情,聽着他怎麼從一個留守兒童長大成現在這個模樣的。
談惠說到後面聲音都哽咽了,拉着葉浔的手反複說道,小浔,你要對舟舟好點。我現在年紀大了,陪不了他幾年了,往後的路還是要靠你陪他走。他性子比較悶,麻煩你多擔待一點。
葉浔半保證半哄了很長時間,談惠才平複心情。
他扒着碗裡的飯菜,雖然有點涼,但是味道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是不是涼了?我幫你熱一下吧。”江序舟聽見動靜,忍住困意扶牆走到門口,靠在門框上,眼睛都沒有睜開說,“吃涼的會胃疼。”
葉浔快速扒完飯,放下筷子:“不用了,你下次來早點。”
江序舟眯着眼睛,搖了搖頭,把碗筷,保溫盒順手洗完放進消毒櫃裡,路過葉浔的椅子時,被椅腿絆了一下,向前走了幾步勉強停止。他回頭瞟一眼椅腿,到底沒說什麼。
倒是葉浔開了口:“江總,走路小心點,别碰瓷。”
他慢條斯理地擦着嘴巴:“碰瓷我也賠不起。”
江序舟聽出他話裡對自己的抗拒和距離感。他擺了擺手進了屋,一句話也沒說。
這舉動符合葉浔的預期,他撇了撇嘴,感覺沒什麼意思,又不想睡午覺,索性打算去村裡瞎逛一下。
他沿着村裡的水泥路慢慢走。這條路他很熟悉,當時江序舟找維修隊修的時候,經常帶他過來看,也算是讓他見識過一條黃泥地是怎麼變成水泥路的。他甚至還記得路修好的那天,江序舟白天裡還在謙虛的跟村幹部說,都是自己應該做的,在夜晚,所有人都入睡後,偷偷拉着他的手,跑到路中間,拍着胸脯自豪地向他讨表揚。
那時候的江序舟是鮮活的,是被他帶得有了孩子氣的。
現在的江序舟更沉穩,也更加死氣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