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向瀛洲城的北隅,原本鋪展開闊的街道逐漸變成狹窄的巷道,沿街的風燈也漸漸稀疏起來,隐約可見牆面斑駁,每一塊磚石看起來都曆經了歲月的磨砺。
顯然是與剛進城那一片區不太一樣的風貌。
房子更低矮一些,擠擠挨挨的。
這裡應該是瀛洲城的老城區了。
在巷子裡七拐八拐才終于找到青石巷,這裡的環境似乎要好些,不少宅子都帶了前後院子,可惜天色已晚,看不出來院子裡種了什麼。
黑暗中,仿佛有無形的目光在悄然窺視,讓白星臨不禁脊背發涼。他猛地轉頭,試圖捕捉那隐晦的視線,卻隻見周圍的宅子窗戶緊閉,僅有幾縷微弱的燭光穿過窗子的縫隙,灑在地面上,平添了幾分詭異。
白星臨忍不住往郁九霄身邊挪了挪——為了方便尋到沈宅,他們一起坐在了車頭,長榻上,白星臨緊緊貼着郁九霄。
“這樣暖和點。”白星臨為自己辯解。
郁九霄微微勾了勾唇,并沒有揭穿他。
靈馭車轉出巷角,一間舊宅門口孤懸的沈字燈籠驟然撞入眼簾,燈罩被朔風撕扯得簌簌作響,投下清冷殘光。
白星臨緊挨着郁九霄下了車。
入夜後徹骨的寒風毫不留情地鑽進衣服裡頭,凜冽如刀,凍得他齒關打顫。
借着燈籠的朦胧光線打量了一下這間宅子,如果房子也有輩分的話,它大概稱得上是太奶奶級别的。
半人高的圍牆包裹着老宅子,虬結的枯藤爬滿牆頭。
“它看起來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白星臨想象力豐富,一下子就飄到什麼古宅驚魂、荒村野屍體之類的恐怖小說去了,不由得頭皮發麻。
話音未落,宅門後忽然傳出動靜,笃、笃、笃的聲音,一下一下朝他們靠近。
“我去……”白星臨驚叫一聲,忙不疊跳到郁九霄身後,又怕又忍不住探出頭盯着宅門看。
“吱呀”一聲,門縫中先探出半截杖頭,接着是一位披着鬥篷的銀發老婆婆。
老婆婆用那雙渾濁的眼睛仔細端詳眼前的兩位年輕人,目光中充滿着審視,最終化作一個滿意的微笑。
“柳小靈這孩子,辦事還算利索。”老婆婆的聲音裡帶着幾分贊許,“他說會給我物色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沒想到這麼快就給我安排了。”
“進來吧,外面風大。”
屋内銅爐裡正燃着松木,哔剝火星驅散了來客們一身的寒意。
三層厚厚的簾帳隔絕了冬夜的寒風,牆壁兩側懸着的琉璃燈盞投下暖色光暈,照見牆上的《冬夜觀雪圖》,一旁的博古架間錯落擺放着木雕、瓷器擺件。
從這屋内的陳設和用具看來,眼前這位老婆婆恐怕并不是普通人家。
老婆婆用鶴嘴銅吊煮着茶,慢悠悠陷進雲錦軟榻裡,四五個金絲繡紋靠枕簇着她佝偻的身形,“老身姓沈,你們就喊我沈婆婆罷。我年輕時在瀛洲城做布料生意,如今年紀大了,也就不管事了。原先有兩個用慣的仆從,可惜也都年紀大了,就遣她們回鄉安度晚年。我估摸瀛洲城的這個冬天不好過,索性便想請個年輕人來看顧一下我這把老骨頭。”
白星臨兩人延用着在霞浦鎮的說詞,并謊稱二人是前來都城學習法術的兄弟。
這個簡單的借口,在如今法術盛行的瀛洲城并不顯得突兀。
“倒是各取所需了。”沈婆婆并沒有追問,十分慷慨地說道,"我如今腿腳不便,搬到了前院廂房。這二樓便租借給你們吧,正合你們兄弟修煉。"
“來,我帶你們去二樓看看。”沈婆婆摸着拐杖起身,繞到會客廳的後面,二樓的樓梯就隐藏在轉角處。
沈婆婆打開樓閣的門後就退得遠遠的,把一串黃銅鑰匙遞給了白星臨,笑容可掬地說:“你們看看。”
手上燈籠的燈芯忽明忽暗地跳了兩跳,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有着大窗戶、大露台的房間——雖然在冬天聽起來實在是有些冷。
房内家具不光老舊,由于長時間沒有打理,整個房間充滿了灰塵的味道,甚至盥洗室裡都生出了青苔。
難怪沈婆婆遞了鑰匙就退得老遠,敢情是不想被撲了一身灰塵。
畢竟房租廉價,花點時間打掃打掃就是了。
家具舊點也沒關系,能用就行。
白星臨邊看邊琢磨,看到露台時更是眼前一亮,對郁九霄說道:“天氣好的時候,在這裡曬太陽可就太棒啦!到時再種點花花草草,那就更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