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讓女眷随行是沈明允給陛下上疏的,他是龐春奕的人。”
她坐在高亭凳上,腿因為踩不到地便晃晃悠悠的,左腳的鞋子被晃得松垮,被她的前半腳掌勾着。
裴晏禮低頭瞟到一眼,便蹲下來,大手握住她的腳踝,将鞋子重新穿回去。
“龐知許罰期也過了,這種場合,她一定會去,我擔心她給你使絆子。”
他手心的溫度和他眉眼間自帶的寒氣完全相反,燙得她下意識縮了縮腿,奈何被他手腕掌控,動彈不得。
“怎麼不說話?”
“嗯?”柳芙蓉悶悶地用鼻音疑問。
她覺得有些人就算性格變了,但骨子裡的那份矜驕是變不了的。
例如現在他明明幹着這麼讓人心猿意馬的事情,卻又偏偏一本正經地問她。
“她給我使絆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柳芙蓉側臉不去看他,“她這個人野心大,膽子卻很小,況且陛下也在,她不敢過于造次。”
裴晏禮垂眸,想了想,還是說:“田狩之日,我應是無法顧及到你,你萬事小心,多留個心眼。”
“我知道的。”柳芙蓉剛好同準備起身的他對上視線,“你也是,你這次讓龐春奕吃了個啞巴虧,他也不會就這麼放過你的。”
“嗯。”他神色淡淡,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事不關己,但卻從未失算過。
有那麼一瞬,柳芙蓉感覺像是回到了在坤甯宮的那段日子。
他上午去早朝,退朝後便會徑直到她宮裡來,見她實在無趣的時候便就講講最近又算計了哪位大臣,發生了點什麼丢人的事兒來博她一笑。
他也會為她作畫,為她描眉,如若不是那四方紫紅的宮牆,柳芙蓉也時常恍惚,她像是真正成了他的妻。
“那我今日便走了,剛上任之初刑部累案較多,這幾日我恐無閑來找你。”裴晏禮站在她面前。
柳芙蓉不再耍小孩子脾氣故意留他:“那我們田狩見。”
裴晏禮笑着應好後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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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和裴府是相反的方向。
這日,柳芙蓉讓母親幫忙給裴府休書一封。
午間她便收到了裴老太太的邀約。
上一世的田狩并無人向陛下進谏邀女眷同去,柳芙蓉覺得這件事兒多半和龐知許有關系。
俗話說,不打不準備的仗。
她得盡早摸清楚裴府的情況。
待晌午一過,她便換上一身春綠色的衣裳帶着兩個丫鬟去了裴府,順便給老太太準備了點禮物。
裴府看門的下人應是得了老太太授意,轎子才一停下,便有人開門出來迎接。
柳芙蓉下車後先是環視了一圈裴府的門楣,不同于國公府锃亮的漆門,裴府這屋脊樣式和牌匾一看便是前朝的樣式。
難怪她聽說在陛下登基之前,裴家算得上是京城數一數二的文墨大家。
裴老太太甚至還得到了先先皇親賜的诰命。
“柳小姐,老太太說不着急過去看她,讓奴婢帶着您好好逛逛園子。”
這嬷嬷柳芙蓉好生眼熟,她猶記得是納吉那日跟在老太太身邊的老嬷嬷。
“好,祖母有心了。”
想必她定是從林昭華口中得知她喜歡看漂亮園子的癖好了。
柳芙蓉不方便進長輩内院,便就在外院裡走走逛逛,直到她小腿都有些微微發酸,才感歎這裴府還真是大呀。
隻不過這花花草草并未得到精心的照料,她一看便知這是找人臨時修剪過的模樣。
直到看到假山的那一頭,有一白衣束發男子,腰間系着垂絲白玉佩,正閑散着站在那木橋邊撒着魚食,旁邊的樹梢上還挂着一隻做工精巧的鳥籠,裡面那隻顔色稀缺的五彩鹦鹉正叽叽喳喳上蹿下跳,興奮地不行。
劉嬷嬷沒想到二少爺竟這個時間段回來了,行禮。
柳芙蓉隻盯着他,并無任何動作。
那人眉眼間同裴晏禮有些相似,不過卻沒有他大氣。
這一套簡直就是世家公子哥的标配,她大概也能猜到他的身份。
“劉嬷嬷,這位是?”
劉嬷嬷回他的話:“老太太邀請柳家小姐來府中小聚,奴婢這會兒正帶着柳小姐逛逛園子。”
那人反應過來是誰,便朝着柳芙蓉微微作揖:“在下裴宴禾,初次見面,失禮了。”
劉嬷嬷也向柳芙蓉介紹:“這是長房的二少爺,大少爺的胞弟。”
她微微颔首回禮,并未多言。
裴宴禾自解尴尬:“既然是祖母的貴客,若柳小姐不嫌棄,不妨由我做這個引路人?”
“二公子客氣了,我這也走得累了,正欲叫嬷嬷帶我去祖母院中了,便就不勞煩了。”
柳芙蓉笑起來人畜無害,朝劉嬷嬷攤手:“嬷嬷,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