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拍椅身站起,怒意滔天:“好啊,若不是戶部做事謹慎,若有疑慮皆上報,朕竟不知他們的手都伸到京城中了!”
起初便是戶部在年底針對城内的敏感産業清查之時察覺到異樣,這城西煙花廠的流入明細和供應的數量竟和平日沒什麼區别?可偏偏年關正是煙花盛行的時候,利潤卻還保持穩定,實在是說不過去啊!
下面的人一開始并未上心,隻以為是掌櫃的想少繳納稅款罷了,實地清查的人便一拖再拖,直到今年陛下于官宦子弟中擢選人才将裴晏禮啟用後,他在吏部查閱戶部官員去年遺留任務時才重新将這起案子拉上明面。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這竹筒裡裝的□□的量可是大出尋常煙花許多倍,别說炸花了,炸人都綽綽有餘。
何況量如此之大的火藥竟一夜之間全都銷售出去了?恐怕是另有所圖。
裴晏禮上前一步:“陛下,今日臣讓蘇大人以大理寺的名義讓一部分禁軍去了城西,為了是使他們放松警惕,好趁機到逸韻閣來偷梁換柱。”
他擡頭請旨,“臣便将計就計,提前将蘇木粉灑在了存放煙花的外箱上,這蘇木粉遇水變紅,不妨給諸位一試,清白與否一眼明了。”
“好,就按你說的辦。”
蘇昭立刻叫下面的人将準備好的水桶擡上二樓,正欲傾覆而下,樓上卻傳來不少人的抵抗聲。
“不行,我們小姐金枝玉葉,要是衣衫盡濕有損聲譽,且是你們能負責的?”靈雀擋在柳芙蓉身前,堅決不肯讓行。
這樓上大多都是好聽曲的官家小姐和夫人,自是不允許讓外男做出此等行徑的。
柳芙蓉依舊坐在窗邊,恍惚間,竟感覺捕捉到了他的一瞬神色。
“陛下,二樓多為女子,不如叫逸韻閣的丫鬟們先替她們備上衣物,再查看換下的衣衫即可。”
劉瑾倒是沒想到裴晏禮還有如此細心的一面:“準。”
蘇昭在一旁抽抽嘴角,真是麻煩。
待樓上查驗過後,溫水便一瀉千裡,然而卻沒人敢叫喊。
正此時,靠近外圍的幾個着藏色外衫的人卻躁動起來,水一到身上,那幾人的外衫上多多少少都變了色,特别是那雙手,更是紅的駭人。
“拿下!”
“是。”
劉瑾看着被押住的七八人,一口郁氣直達腦門:“裴晏禮接旨!”
“臣在。”
“自今日起,此案全權交由你吏部徹查,大理寺不可幹涉!”裴晏禮未參與進來時,大理寺那群酒囊飯袋毫無作為,龐春奕一走,案子就進展的如此順利,别以為他看不出來大理寺如今的散漫是誰縱容的!
柳芙蓉穿好衣衫後便又打開了窗,聽着陛下并未給裴晏禮升官松了口氣,看來自己這一點小變數也……
“陛下不可!”蘇昭立即跪立,“裴大人如今隻是一小小考功司郎中,權不越尚書,若再無大理寺從中平衡,恐難以服衆啊!”
劉瑾平日裡怎麼沒發現這蘇昭的膽子這麼大!
“好!蘇愛卿倒是提醒朕了!那便官升正二品,裴晏禮,你便頂上刑部尚書的位置吧!”
蘇昭繼續上奏:“五品直升正二品曆朝以來從未有過,望陛下三思!”
柳芙蓉在樓上扶額,得,好個蘇昭,真是白高興一場!
吏部尚書也許和大理寺算個平起平坐,一般也沒什麼交互之事,可刑部實際上卻是半高于大理寺的,兩方常常因為案件的劃分而出言不遜,可謂是水火不相容。
柳芙蓉皺起眉,難怪說帝王無情,嘴上說着重視裴晏禮這個後起之秀,可轉眼就将他推向這利刃之上。
這是要借裴晏禮的手徹底斬斷這個案子和大理寺的瓜葛。
這個蘇昭表面上說着裴晏禮越權,實則将其推向更高,究竟存了什麼心思,若他是龐春奕的人,那此刻裴晏禮已經掉入了他們的圈套。
可她分明記得上一世裴晏禮封相之時,蘇昭可是對他忠心耿耿啊!
難不成蘇昭也是個定時炸彈?
裴晏禮轉過身看着蘇昭,他低着頭,無論再嚴肅的神情也無人能看到,手心緊了緊,卻并無推辭:“臣,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