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雀還沒從剛剛的驚慌中緩過神來,隻是寸步不離地跟在柳芙蓉身後。
“别擔心,我出去正巧碰到了裴大人,便和他多聊了幾句,回去後不必向家裡人多言。”
“是。”
靈雀知道小姐隻是對自己說些輕松話,裴大人轉過身的時候,她分明看到他深色衣服上更加暗沉的印迹,她以前在戰場上見過,那分明是血污。
靈雀側着頭看着小姐的思緒都不知道飛到哪去了,既然小姐不願意多說,她便也不多問了。
柳芙蓉仔細回想着剛剛發生的一切,冷靜過後疑慮便如同雨後春筍般一樣冒出來。
當時機關門尚未打開之時,她記得那黑衣人便是想用那封能夠出城的信件交換灰衣人手中的木盒,可裴晏禮那一劍刺去,便讓灰衣人手中的木盒掉落在地。
然而在她偷摸拿着信件之時,門外守兵也破門而入,她分明看到裴晏禮一腳将木盒踢入櫃子下。
可當時黑衣人寡不敵衆,且屋内唯一的火源也已經遠離,沒道理再将木盒藏起來才對。
正想着,樓下突然傳來騷動。
隻見又從逸韻閣門口湧入兩隻軍隊,和大理寺的服飾不同,柳芙蓉認得,這是陛下親率的禁軍,但卻并未見到柳芙珩,看來他還被留在城西做圓這一場聲東擊西的好戲。
到目前為止,事情的走向和上一世沒什麼區别,隻是這一次她親自到了現場,又摻和進來,樓下這場面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大得多。
待列隊好,裴晏禮站在原本該名角登場的舞台側面叫人拿上去一把椅子後便行禮恭待,随後從側面走上來一個着黑金龍袍的男人,哪怕隻是一個背影,柳芙蓉也絕對不會認錯,正是當今聖上,劉瑾。
旭豐元年,先帝駕崩,劉恪雖有太子之名卻并無天下共主之能,然高太後仗有外戚專權,未将先帝遺诏公之于世,劉恪也就順理成章地繼承了皇位。
劉恪登基後,高太後便垂簾聽政,當時劉瑾尚為淮陽王,高太後怕其聲望過甚,便随意找了個罪名将他貶黜回封地,不再允其回朝。
好景不長,旭豐二年,高太後因病去世,劉恪軟弱之能暴露,外戚的手伸得更長,到了後來劉恪已無力回天,便沉迷于求神問仙之道,外戚趁機瘋狂斂财,天下遂民不聊生。
旭豐十九年,外藩蠢蠢欲動,國之内憂外患久矣,劉瑾撕毀聖旨,從封地起兵,一路北上,攻入京城,改年号為永安。
“恭迎聖上親臨。”
底下的看客更是沒想到皇帝都來了,烏泱泱地都跪了下來,直呼萬歲。
裴晏禮得了陛下示意:“将人帶上來。”
那灰衣人嘴裡被塞了破布,卻沒了那會兒的嚣張氣焰,可如今的裴晏禮并不像是會用刑的人。
而他身後還有一人,看衣着甚是奢靡,肥大的衣服都遮不住他一身的肥肉。
裴晏禮揮手讓押解的人将他們口中的布條拔了出來,灰衣人并無太多反應,倒是那個胖子,爬也似的到了台欄處,被禁軍攔住。
“陛下,草民就是個本分生意人,每年算稅的時候可是一分錢都沒少交啊!”
大理寺少卿蘇昭看了眼裴晏禮的眼色,便行禮上奏:“禀告陛下,據這段時日的查證,逸韻閣表面做着茶客戲曲生意,實則是城西煙花廠的城内倉庫,屬下已奉裴大人的命令查封了後院和每間廂房的暗室。”
胖子名叫楊東,是逸韻閣登記在冊的大掌櫃。
“不不不!草民隻是看廂房空着也是空着,便就私心接了一筆生意,那人說年關将近,他們廠中放不下了,便高價租賃我的場地暫時又來存放而已啊!”
劉瑾來時早已經命令裴晏禮帶自己看過,知道蘇昭所言不虛,可不知者無罪,他便示意楊東繼續說。
裴晏禮抓住他的關鍵詞:“他們是誰?”
楊東不敢恍惚,字字句句都交代了:“和我蓋契的就是煙花廠的東家,這不是已經被你們抓進大牢了嘛……”他擡頭對上裴晏禮的冷眼,頓時打了個寒顫,不再油嘴滑舌,低着頭一口氣說完。
“對了對了,有件事我當時覺得奇怪,那王東家要求必須得子時過後才能搬運進樓,我當時還說我這逸韻閣不像花樓,戲一結束也就沒什麼留客了,等人少些搬就是了,我還省些夜間的工錢,但他還是堅持,我見他給的實在是多,便也沒再三阻撓了。”
蘇昭繼續問:“那為何說是年關要用的煙花卻滞留到了現在?”
“小的也奇怪,王東家帶人來搬了三次,可是那些夥計我一看就覺得不是普通人,那身格倒有些像江湖上跑镖局的,且都蒙着面,我也擔心過怕不是這東西有問題,所以待人走後也偷偷看過,就是些煙花沒問題啊!可就是大年十五都過了許久,卻遲遲無人來取,可給我的租金卻沒斷過,我想着多一天我便多一箱銀子,就沒去催。”
柳芙蓉聽到這裡,挑了挑眉,一天一箱銀子都舍得,看來這煙花裡藏的東西怕是不簡單啊!
裴晏禮将那半封信呈上:“啟禀陛下,此印章樣式複雜,臣已和蘇大人一一比對過,不屬于我朝任何一種符印,應并不是中原繪制。”
他說的話并不絕對,但也夠了,劉瑾也已經想到:“夷族?”
“臣也隻是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