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敲了敲門。“毛利先生？”

這扇半舊的單門依舊沒有任何要開的迹象。

又不是周末，我也挑了朝九晚五間的時間登門。我在心底嘲笑他，靠女婿捧起來的糊塗偵探不必如此傲慢。

我提高音量。

“有人在嗎？那個，毛利小五——”

“來了。”

事務所的門唰一下開了。我卻沒看到人影，還沒說完的話也被吓得音量低下去了一截。“五郎先生......？還是有鬼在講話？”

鬼的聲音從下面幽幽地傳了上來。“——宇佐美小姐。”

我裝作松了口氣。“小鬼！原來是你。”嘻嘻，正好！我今天就是來找你的。

“毛利叔叔、”他頓了下，把我引到沙發上，我們面對面坐着，他拿給我一罐紅茶飲料。“那個，請自便——你有要委托的案件嗎？他現在有事，和小蘭姐姐一起出去了。”

啊啦，明明在小心翼翼地隐瞞提防，嘴上卻還這麼誠實嗎？

“沒有啦，其實我是來找你的，小林桑。”我笑眯眯地道，“我确實有事要拜托你。”

“哦哦......”他挂下眼皮，看起來很無奈，“我是江戶川柯南。”

“我知道的，江戶川亂步和福爾摩斯□□的産物啊~”

他看起來差點摔了。“......突然間在說什麼啊！”

“好了，我直接說正事吧。我要委托你幫我尋人。”

“等等？”

“我知道少年偵探團，也知道你才是小五郎背後的江戶川。”我輕哼一聲。到目前為止，柯南的表情隻是從“不在意”變成了“嚴肅”。

“你到底是……？”

“記好他們的名字哦。”我作緩慢的思考狀，歪頭一笑。“赤井秀一，還有工藤新一。”

他看起來驚訝得不行，一副強壓受驚後恐懼的可笑樣子。我拉開易拉罐鐵環，慢慢飲下一口。大約所有人提出尖銳問題後的冷靜在他看來都是威脅的禮貌表達。江戶川柯南，不，應該說是工藤新一見我如此，直接坦白了他并不怕我。“你是什麼時候看到我的？”

很美妙的措辭，準确而不失挑釁。

“問得好。”我直視他冷冷鏡片後的冰藍色眼睛，“一開始我沒注意到你，還以為FBI把你當貝克街小分隊。隻是我看到雪莉，aptx-4869的真實藥效自然不難猜出——貝爾摩德怨恨雪莉，欲處之而後快。下一秒我就在乘客名單上看到了工藤新一的女明星媽媽，你覺得......這究竟是不是巧合？”

“你敢直接上門來問我？”柯南有些無奈，又猛然意識到我的條件足夠充分。“噢，你也确實很有把握......”

“當然是因為我還有别的話要說。”我粗暴地打斷了小男孩的句尾，“這樣吧，我可以做你在組織内的眼線——水無已經被rum布置了新任務，可能不會繼續待在日本。她臨行前既已把波本的消息傳達出來，剩下的事就交給我。他不和我共享信息，但重新開始懷疑FBI，接下來指不定會搞出什麼事。”

看到柯南欲言又止的神色，我豎起右手的食指，“先讓我說完。我大概知道你要說什麼。行了，我現在做的事隻是為了自己，赤井秀一的死活已經和我沒有關系。”

于是柯南讪讪地閉上了嘴。

“我需要你幫我取得FBI的信任。”我挑起眉，刻意地停頓一下，補充道，“代表CIA。”

他也嚴肅起來。“你确定，CIA做好和我們綁定的準備了嗎？”

“千真萬确。”我喝了口紅茶。剛剛講得太多，現在實在有些口幹舌燥。“不然沖矢昴為什麼從千代田區跟蹤我到文京區。”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柯南攤牌了，“還是說，你準備直接和FBI談？”

“關于雪莉，”我想了想，“證人計劃不夠用的話，CIA也可以提供幫助。波本似乎以為她死了，當然，這也不好說。”

“貝爾摩德認為她還活着，我們就一天不能掉以輕心。”江戶川柯南低下頭去按号碼，随後走到自己的房間裡開始打電話。

我百無聊賴地翹着腳，觀察着這間狹小的辦公室。

半就不新的辦公桌表面，空啤酒罐在大屁股電視機旁堆成小山，還有一個疏于清理的肮髒的煙灰缸。地毯角落有幾個心虛的破洞，看起來像是被煙頭燙出來的，上面放了張塑料凳欲蓋彌彰。

牆邊的鐵皮櫃子裡堆滿了卷宗和牛皮紙袋，隻有挂着的畫報和門口的塑料鮮花帶點生活氣息。

難道，平時全是他女兒毛利蘭在操持一切？

來不及深想，我調轉方向，順着開門聲傳來的地方看去。

柯南已經結束了電話會議，施施然地回到客廳。“我已經和詹姆斯打過電話了，他是目前這邊的負責人。今天稍晚些時候，他說會再打給你。”

對這個結果，我說不上太滿意，但也看得出他已經盡力。

“那就這樣吧。反正我等FBI的電話也早就等習慣了。”我帶着挎包站起身來，任他送我到事務所門口。“謝謝你咯，江戶川。”

街邊車水馬龍，傳來一陣嘈雜的喇叭聲。我從樓梯口望出去，看樣子還要再走幾步才能邁進那翻越了東京一座座高樓和巨大廣告牌的頑強陽光。

世間龌龊事何其多，陽光卻仍選擇原諒所有人、所有事，慷慨地灑在一切屋頂。

東京的初冬時節，這樣的溫暖氣象已經少有。

他适時地提醒我。“我們肯定還會再見。”

從現在開始就是盟友了，不必太客氣。

我微笑着點了點頭，抽身離開。

波洛咖啡館已經開門營業，店内最受歡迎的員工卻再次無故缺勤。

我無奈地擡手擋出陰涼，隔着街道開始打車。

*

“所以你的意思是，自己為了勤工儉學才出來做出租車生意？”是不是延畢了？天天出去社交，所以在東大開始吃不消了吧！

我滿臉狐疑，從副駕打量着沖矢昴的側臉。

“畢竟，我也想成為一個更獨立的人啊~”

說也奇怪，我一直查不到他出身如何，家庭又如何。

我沉下臉色，選擇不搭理他，隻管自己刷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