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了個心眼,從六号車廂的拐角開始找起。對了,那個被懷疑是雪莉的孩子呢?我看了眼所有人紮堆的走廊盡頭,沒找到那個茶色頭發的女孩。
七号車廂,我踩在柔軟的地毯表面,一邊觀察房間門一邊在心裡默念着自己的任務宗旨。
再下個車廂——
我在聽到聲音的瞬間扭頭,看到沖矢昴向我遞來了一個橘子。
或許是被我臉上的詫異取悅,他慣常的微笑面具裡多了一絲體貼。“我幫你剝?”
“謝謝,但是我不吃陌生人給的食物哈,不好意思。”我假笑。“而且透君和我都不喜歡橘子。”
他冷哼一聲,開始給橘子剝皮。“别裝了,你們的演技都很差。”
我反駁。“演技差也和你沒有關系。”
我們就這樣立在無人的走廊裡,一邊觀察自己在透明玻璃上的投影一邊興緻缺缺地對峙着。明明或許我們身上都有任務——由此可見,人都會無聊。
我盯着沖矢昴修長的十指,看着他把橘子皮全部收在手掌中,然後開始慢條斯理地扯下橘絡,按順時針的方向旋轉果肉,直至清理完全——我猛地想起赤井秀一過去也有這樣的習慣,而且清理的順序也是按順時針走。他不喜歡妨礙自己品嘗水果風味的東西,于是總要求我幫他撕掉橘絡,我懶得撕,後來就變成了他包辦一切。
我感到類似于胸悶氣短的不适,又有些不合時宜的惡毒。原來不是隻有他有這樣規整而保持着的習慣。你看,赤井秀一,原來你并不是無可替代。
當然,沖矢昴依然不是我的菜。我死也不和弟弟約會。除非是《情書》裡柏原崇那類弟弟。
“後會有期了。”我翻了個白眼,轉身準備離開。
他什麼也沒說。因為我沒有回頭,所以不知道沖矢昴是否目送了我。最好不要。我在心裡用力地許願。這很詭異,而且我不想愛上一個怪人,謝謝。
灰原哀失蹤了。簡直人間蒸發。我和波本通訊完,他也立刻和貝爾摩德取得了聯系。“赤井秀一死了,貝爾摩德已經通過他的妹妹做出了确認。”
我想了想,發送了一個ok。
“稍後我會假裝車廂發生火災,逼所有人遠離八号車廂。你注意人流,别讓目标渾水摸魚逃走。接着我和你一起收網,把目标逼到列車最後。你等我解決好目标,我們就說着火的部分已經被撲滅。等到下車,一切就順利完成了。”
“需要和你彙合嗎?”
“到車廂尾等我。”
我立刻走到尾部,開始準備收網。我曾想過讓茱蒂也上車,但最後我發現自己已不想和FBI扯上任何關系。而CIA默許我參與組織的屠殺。
我和宮野姐妹有過一面之緣,但那時的中間人是赤井秀一。是琴酒讓我上車,讓我摻合進魔女和天使的恩怨,畢竟在一切計劃開始滋生的半個世紀之前,我甚至沒有出生。
我聽到前頭混亂的跑動聲和女人的尖叫,不聲不響地靠着牆,繼續飛速思考。
為什麼波本和貝爾摩德會那麼笃定,起火會讓sherry自主地隔開她和所有人?
難道她已經是一塊公開的誘餌。
“我看到她了。”我看了眼短信界面,握着腰間的槍,慢慢向前走去。
“……我知道的。你和姐姐從前的男友諸星大是對立關系。”
我久違地聽到了雪莉的聲音。
“那麼,你知道他是FBI的狗嗎?”波本笑得愉悅極了。“在琴酒殺死他之後,我靠易容術套着他的臉四處試探,最後終于下結論,這個家夥的确是死亡。但今天裝扮成他的不是我,而是……”
“夠了,波本。”我忍不住打斷了他。“何必把這些透露給她。”
我從雪莉身後走上前來。她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毫無反應地收回了眼神,繼續死死看着面前那個要取自己性命的男人。不對,這不應該是她的反應。我大吃一驚,腦海中閃回那個鈴木家大小姐的話。天才,制藥,久居美國後回到日本,總是畏畏縮縮的小女孩,一根茶色頭發的粗細……所有東西連成一條線。某處綻開爆閃。我那隻在電光火石間發揮作用的智慧終于開始工作。
sherry,在病房裡還有醫院外,我坐公交來打出租離開,你騎着哈雷趕回實驗室取樣……你是否還記得那天的攀談嗎?我帶口罩謊稱自己皮膚病,你穿白大褂戲言自己身為醫學生卻寫不出畢業論文……我們明明見過,你卻不記得我!
我努力咽下口水,聽到波本吩咐我離開這節車廂,回到房間裝作無事發生,按原計劃解決火災事件。
我照做,繼續邁步向前。卻在心裡劃下一個黑色的記号。
這不是sherry。